第183章 看透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想要和諧，必須要把握度，很顯然，他們之間這個度把握得很好。司先生的理智，葉安玖的洒脫，燕北軒的紳士，不同的人格，卻得到了一個奇異的平衡。
司先生回來，也就幾乎上杜絕了葉安玖親密聊天的機會，本來私下的話題就不多，很快引到了工作上。
政界、經濟、紛爭，葉安玖聽得跟天書似的，倒也不是不懂，而是她對這些沒興趣，聽著聽著就昏昏欲睡，哪怕兩個大美男在眼前也沒有周公的吸引大。
一覺醒來，她在司先生懷裡，茫然四顧：「我怎麼睡著了？二哥呢？」
司先生磨牙：「一醒來就找他？」
得，這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醋勁兒又回來了！
葉安玖無奈，忍住腰間被掐得痛痛的感覺，趕緊給司先生順毛：「我只是想讓他幫我分析分析，我都糾結好久了，實在不知道怎麼辦！」
司先生重重的哼一聲，放過了她，
「你想管這件事？」
「不管好像不行，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小白一腳插進去吧？」
司先生算是接受這個解釋，不過這邊順毛了，那邊又冒出來了：「你有疑問幹嘛不找我？難道我還比不上燕北軒？」
實話實說，司先生確實可以跟燕北軒比，可問題是，陸小白的事情讓司先生插手，總覺得有那麼丟丟不對，這也不能怪葉安玖胡思亂想，實在是對於吃醋這件事，司先生幼稚得讓她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司胤衍每次吃醋，其實更多的是吃醋之後能理直氣壯的討甜頭，抓著葉安玖那丟丟無奈的心裡，得寸進尺的折騰她，如果知道最後在葉安玖眼裡落了幼稚和無理取鬧的形象，不知道他是否會有那麼丟丟難為情？
想是這樣想，但話不能這麼說，會出事兒的！
「你想哪兒去了？我這不是剛好二哥來了嗎？他要不來，我準備晚上問你的！」都說哄孩子需要耐心，葉安玖覺得她哄男人都哄得心累，話說，不該是他來哄她嗎？這算什麼事兒？
司先生聽了，心情倒是好了一點點，很大度的給予了答案：「這件事情，我不給予你完全的答案，但如果我換成你的角度，他打定主意要結婚，我不會將資料給陸少白，因為他拿著，除了為難沒有別的，而孫家是毒瘤，遲早會爆發，不能有僥倖心理，跟孫家聯姻之後勢必要面對李家，陸家繼承權沒有完全確定的情況下，無異於是在斷自己後路，最好的策略就是將孫家拉下台，孫家倒台，李家也存活不了多久，到時候他娶那個女人，雖然沒有女方家族帶來的助力，但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葉安玖皺眉，拉孫家下台，只要證據確鑿，不需要跟司家扯上關係都可以，但僅僅因為一個孫茜甯，她就把孫家滅了，是否有點過分？
葉安玖也覺得自己的是非觀有那麼點點不正常，有點太冷漠了，如果對方惹到自己，不論好壞，她勢必要還回去，相反，如果對方跟自己毫無牽扯，就算對方壞得人神共憤，她也沒那麼多的正義感去做英雄。
這世上，好壞沒有界定，真正壞的人也有很多，她難道要一個一個都去揪出來打死？那首當其衝，古馳和燕北軒是否也乾淨？
如果褚雲開能知道她此刻的想法，大概是會失望吧，他那麼有正義有原則的人，結果悉心交出了最薄涼最無情的孩子。
可葉安玖的經歷，褚雲開的意外身亡，不止一條人命的祭奠，她如何還能維持熱血善良？
不過仔細一想，這件事情她確實不能視若無睹、無所作為，只為陸少白這幾年的真心陪伴，她也不能無動於衷。
人是自私的，如果孫茜甯和陸少白相愛恩愛無比，或許她真的會如同對古馳和燕北軒那般視若無睹，如果孫茜甯能合了她的眼緣，未嘗不能昧著良心幫孫家一把，可問題是，這件事情，從始至終都是孫茜甯算計陸少白。
陸少白負責娶了她，她確實跳出了李家那個泥沼，可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會給陸少白來帶怎樣的麻煩，三個大家族之間的爭鬥可不是三個人打架最多上醫院那麼簡單，毀的不僅僅是人，還有一輩子的根基。
陸少白好不容易在陸家站穩腳跟，如果因為孫茜甯失去了資格，最終變成窮小子，到時孫茜甯這個千金小姐可還會跟著他吃苦？
且不說那麼遠，單說陸少白，因為被她算計睡了一夜，最終人生被毀，這個代價是否也太大？
既然孫茜甯都能昧著良心讓陸少白為她的人生買單，那她葉安玖為何不能為了陸少白自私一次？
看著葉安玖臉色變化，不用問都能知道她在糾結什麼，看著她最後越來越堅毅的表情，幾乎能確定她不會不管這件事情。
一個小小的陸少白，居然能讓她出手一次，這份感情，確實足夠他看著礙眼了。
握住她的手：「你要是下不了受，我來！」
葉安玖轉頭，望進他的眼，滿眼的包容和理解，葉安玖失笑，靠著他肩：「我跟你講個故事！」
嗯？司胤衍來了興趣：「你說！」
葉安玖想了想，笑著開口：「以前，我跟舅舅去查案，因為罪犯比較狡猾，幾乎不露頭，需要長時間作戰，所以我們租了房子，出租屋裡，就我們兩人，也不能天天下館子，只能自己煮，有一次舅舅回來，帶了一隻農家的烏雞，他說肉很香，讓我殺了燉湯喝！」
「我雖然會煮飯，可是我就算是魚都是讓賣魚的人殺好帶回來的，哪兒會殺雞？然後我燒了水，就跟那隻雞大眼瞪小眼！」
「我沒殺過東西，下不去手，照著以前看別人殺雞的經驗，把雞捉了，因為人小捉不住，我還拿繩子綁了，擺好姿勢磨好了刀，但是怎麼都下不去手，要知道，這手裡可是一條命，雖然只是雞！」
「我實在沒辦法，準備提著雞去找人幫忙，可雞脖子被我的刀切到了皮，一路都流血，我走了沒多遠，突然頓住，看著手裡的雞，然後就想，我不管把它拿去哪兒，它都免不了一死，而我就算不殺它，可也是要它的命，最後還是吃它的肉，那我現在這假慈悲有什麼意義？」
「後來我把它拎著回去，一刀切了，然後開水燙完，拔毛洗乾淨，燉了一大鍋湯，現在想想都記得很清楚那份味道！」
「有些事情，只要因自己而起，有了因果，就不能說與自己無關，借刀殺人，也是殺！」
司胤衍擁住葉安玖，一手握住她的手把玩，殺個雞她也能想這麼多，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但想的事情也未嘗沒有道理，就跟和尚吃了肉卻還說眾生平等、我佛慈悲一般，那確實有點假。
身在塵世，三千罪孽終是避免不了，就看你如何看待，修佛修心，修人亦修心！想得通透，不假意的善良，噁心了別人，為難了自己，這樣很好！
「你自己看著辦，有什麼問題，一切有我！」
他雖然想把自己變成堅實的籠子網住她成為金絲雀，但卻不想禁錮了她的人生，他會把門打開隨她去飛，等她飛累了，可以回來，遇到危險了，也可以回來，到時候他會拼盡一切去保護她，想要傷害她，必須先讓他粉身碎骨。
愛是佔有，司胤衍對葉安玖並非沒有佔有慾，只是人成熟了，佔有慾不會如同孩子抱著玩具不撒手一般幼稚，他不想讓她的性子被改變，他喜歡她那不定性讓人又愛又恨的性子，縱容著她作妖，而他早已經在葉安玖的身心羅織天羅地網，放飛她的前提是她必須在他觸手可及的範圍，遠離一步都不可能。
「燕小二最近事情很多，隨便吃了點飯就離開了，看你睡得很熟，就沒讓叫醒你，餓了沒？起身去吃飯了！」
輕描淡寫的帶過燕北軒的事情，醋吃多了就臭了，把握一個度，可以維持跟老婆之間的感情，退一步也能維持自己的紳士風度，這才是成功男人的修養。
葉安玖倒也沒計較那麼多，肚子餓了，先祭五臟廟。
——
葉安玖覺得，她其實真不是做幕後大BOSS的料，哪怕她把自己偽裝得多麼的薄涼無情，可內心裡，她終究還是保留著一份善。
就如現在，她明明可以直接對孫家動手，讓孫家垮台，那麼一切似乎就好辦得多，沒人知道是她做的，了無痕迹，深藏功與名。
可私心裡，她想給孫茜甯一次機會，雖然這一份善念可能會把事情越搞越糟，但直接下手，她做不到。
孫茜甯當天就搬走離開，直接跟著陸少白回家，肖淑英女士很喜歡，且跟孫家也談好了價碼，完全是把孫茜甯當兒媳對待，這不，兩人就手牽手逛街去了。
肖淑英沒有女兒，而孫茜甯也確實長相甜美，嘴巴也哄人，這不一圈逛下來，幾乎將孫茜甯當親女兒了，買了不少東西，兩人一起去喝咖啡，然後，就在那裡遇見了葉安玖。
其實，是葉安玖早早在那裡等她們了，這件咖啡廳很出名，出門逛街的名媛夫人十有八九都會來這裡喝咖啡。
「葉小姐！」肖淑英至今都不知道葉安玖嫁了誰，那個比她兒子還優秀的男人，她是不信的，既然嫁了好男人，為何不光明正大帶出來見見？連聽都沒聽到消息，要麼結婚是假的，要麼嫁的人見不得光。
心裡想著，但面上不顯，她得維持貴婦人的禮貌和修養。
孫茜甯每次在葉安玖面前都矮一頭，尤其是這事兒，她還有點怕她，但轉念一想，她即將成為陸少白的妻子，而葉安玖只是朋友，好像自己比較有底氣一些才對。
「葉安玖！你也來喝咖啡啊！」這句話，孫茜甯覺得自己是帶著善意的打招呼，不過那控制不住上揚的眼角和唇角，怎麼帶著幾分得意？
葉安玖才懶得去查探她的話里什麼情緒，端起杯子示意了一下：「伯母！不介意的話一起吧，我正好有些話想跟您說！」
孫茜甯下意識的就握緊了肖淑英的手臂，肖淑英轉頭看看她，再看看葉安玖，說真的，跟葉安玖一對比，她好像更喜歡孫茜甯了。
「還是不了，我跟茜甯等下還要去看婚紗，就不打擾你了！」
葉安玖看著肖淑英。心裡忍不住想，再精明的人也有做糊塗事兒的時候，不知道肖淑英知道自己非常滿意的兒媳婦可能給自己和兒子帶來滅頂的災難的時候，是否還是這般護著她。
特意前來見面，自然有原因，豈能隨便放走？
敲敲桌面，葉安玖直接問孫茜甯：「你嫁給小白，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多言，但是如果李家轉頭報復小白，報復你們孫家，那怎麼辦？」
孫茜甯面色一白，不等她說話，肖淑英倒是先生氣了：「葉小姐！這是我們陸家的事情，就算你是小白的朋友你也不能胡言亂語，李家那就是個虎狼窩，茜甯逃出來難道有錯？她既然嫁給小白，那我們也會保護她，區區一個快要落敗的李家，難不成我們還怕他們？」
這是心疼同情上了？所以不管不顧的嗎？乍一聽，好像還很有道理。
「孫茜甯！你有告訴伯母，李家握著你孫家人受賄殺人的罪證嗎？」
受賄，殺人？什麼東西？肖淑英看向孫茜甯，孫茜甯嚇得連忙搖頭，眼淚都落下來了：「不是，那都是李航為了讓我家人幫他打通關節栽贓嫁禍的，不是真的，他就是地痞流氓，禽獸，我家人是被逼無奈才選擇犧牲我的，伯母，你相信我！」
心本就偏了，更何況比起葉安玖，孫茜甯可信度高太多，幾乎是幾個瞬間，肖淑英就堅定了，她那性子是做不出跟葉安玖潑婦罵街的事情，鐵青著臉，拉著哭得梨花帶雨的孫茜甯走了。
葉安玖覺得自己搞砸了，好像不該當著肖淑英的面提，可肖淑英上孫家商議，孫家粉飾太平，這是欺騙，她想給她提個醒也有錯？還是她該分開了單獨來？
不管錯還是不錯，反正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看孫茜甯的態度，是鐵了心要嫁入陸家，而肖淑英也是非娶不可的架勢，而陸小白，這倒是讓她有些為難了。
小白打定主意要負責，如果她非要插手，是否也是不尊重他，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踏入泥潭，可伸手左右別人的人生也太過分了。
一杯咖啡喝完，葉安玖清醒著看著窗外，遲疑了許久許久。
下樓，本來準備離開，孫茜甯雙手環胸站在一根柱子後面，顯然，支開了肖淑英，專門在這兒等她呢。
「葉安玖！你是不是就見不得我好過？」單刀直入，盛氣凌人的質問，一副理直氣壯彷彿葉安玖妨礙了她幸福的樣子。
「我承認，我們之間是有些不愉快，我也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可你從來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對我視若無睹，你不喜歡我，那就算了；跟少白的事情，我承認我是動了小心思，可我也是真的付出，我也真的想跟他好好過日子，就算你跟少白是朋友，難道你連他的婚姻也要插手嗎？你覺不覺得你管得太寬了？」
說著說著，怒氣更勝：「這是我跟少白的事情，連他跟他的家人都沒有說什麼，你憑什麼要阻止我們？你非要害得我走投無路才甘心嗎？處心積慮的毀我幸福，你怎麼可以這麼惡毒？」
理直氣壯的強詞奪理，居然還以為自己是站在正義立場，真是.……可笑！
為了自己的幸福，多麼偉大的理由！
葉安玖覺得更可笑的還是自己剛剛升起的那一絲愧疚感和遲疑，她覺得自己那一絲善念真的才是最可笑的。
不想多言，抬手阻止了她繼續噴發的怒火：「孫茜甯！我討厭你，以前只是不喜歡，現在是真的討厭，不過這不重要了，你跟小白的事情我也不會再插手，如果你還有點良知就自己離開，如果你繼續堅持，我也不會阻止，小白遇上了你，就當是他的命，是好是壞，是他自己的選擇，與我無關！」
有一瞬間，葉安玖想通透了，陸少白的心太乾淨，哪怕是現在，也像是一個大男孩，因為上面還有一個無條件寵著他的肖淑英。
男孩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人，需要的不僅僅是社會的打磨，還得有個給他傷害的壞女人。
不瘋不成魔，孫茜甯，就當是陸少白成長的磨刀石吧！
走出很遠，上了車，一個電話打出去，很快，一份資料，將由孫家的敵手親手寄出送到最高檢察院，她不動手，那就交給命運吧。
在陸小白和孫茜甯結婚之前，將這把火燒了起來，至於最後他們何去何從，她再也不管了。
朋友，哪怕身份有差距，再擔心別人的人生，也不該插手太多，累了自己，損了別人的尊嚴，操心到這裡，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