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琉璃眼珠小飛獸
六天後，天色黯沉，異於平常。
“我們走！”杜覃鐸眼神陰鬱，一抓寶劍起身道。
神奴自然乖乖跟著，種候因為是戴罪之身，也不發一言的跟上。陸維凡剛爬上樹還沒坐穩，聽得此言，急忙翻身躍下：“你們去哪兒？”
“彌誘之界。”杜覃鐸頭也不回。
“什、什麽？你說要去‘彌誘之界’？我沒聽錯吧！”陸維凡趕上去，將杜覃鐸拉到一邊，放低聲音說，“我知道你決定的事不會再改變，不過我隻想告訴你，也許你會無功而返。”
“什麽意思？”
“這幾天我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你，嗯……這麽跟你說吧，玞雅聖女可能……呃，可能有些不一樣了。”
“不一樣？說清楚！”杜覃鐸皺眉疑道。
陸維凡一看那架勢，忙擺手落荒而逃，“我隻能言盡於此了，不能多說了，不能多說了……”煙塵散盡，他已不見了蹤影。
杜覃鐸滿腹疑惑，一路上惴惴不安。陸維凡的話說的不清不楚，難以猜透，這家夥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得快逃得更快，這次顯然是做好了不讓他抓到的準備，要想再找到他談何容易？心事重重的他愈發沉默了。
神奴見陸維凡不告而別，樂得笑逐顏開，不斷的在一邊聒噪，氣氛倒不至於沉悶得無以複加。種候性情溫和耿直，自不會去打斷他，一直微笑著聽他念叨。杜覃鐸卻沒那麽好心情，正煩著，一揮手加快了腳步。
“主人，聽說彌誘之界隻有法師才唔……唔唔……”神奴很可憐地被封住了嘴，世界終於清靜下來。
傍晚，杜覃鐸決定在沙漠邊境停下來，查探‘彌誘之界’的入口，預備深夜起程。
種候回頭望向剛待了六天的金湖鎮，感慨萬千。
如此絕美的景色，若是能和玞雅一起，定居下來，從此不問世事，那該多好。“玞雅，你還好嗎？你一定要等著我，我馬上就來找你了。若是能再與你重逢，我一定不會讓你一個人受苦了，縱然是於全天下作對也在所不惜！”
種候仰頭闔上雙眼低聲自言自語，心裏劃過的苦澀滴滴漫延，竟令他忍不住啜泣。
“哎，你又想心上人了？”
神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種候忙收起悲色，轉身道：“不知她情況如何，有沒有受欺負，有沒有……”說到這兒，他麵上一紅，不再言下去。
“咦？有沒有想你是吧！嗬嗬你放心，這女人啊，離得越久，相思就越濃，除非她並非真心喜歡你，呃……嗬嗬，我多言了。”神奴見他麵色不對，忙訕訕住口。
“真心麽？她……有心麽？不！我相信她。”種候迷茫的眼眸漸漸明亮，他望著遠方靜謐依舊的金色湖泊，吐出堅定的話語，也飽含了自己的真情。
神奴從未見過這等癡情漢，微笑道：“你的一片真心，玞雅定會感應到的。”他安慰的拍拍種候的肩，歎息一聲，“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我是說你們再見以後，將怎麽辦？”
“呃？”
“這次的任務是什麽，你該不會忘了吧？”神奴認真的注視他。
“……我，沒忘。”
種候低下頭，卻不是因為內疚，而是內心早已打定主意，若是能早日重逢……剛才他幾乎將欣喜的神色展現出來。
“那麽你要親手將自己心愛的女子祭給神，送去毀滅嗎？”
“不！當然不！”種候脫口而出。
神奴奇怪的望著他，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忙道：“我是說，我會找到其他解決這件事的辦法，至少人命可貴，不能就這樣單憑一個預言來處置。”
“……”神奴笑笑，隻當他的瘋言瘋語。
“說得好！人命可貴，預言隻是預言，沒人知道會不會真的發生，任憑他們處置實在荒謬！”杜覃鐸不知從何處走來，破天荒的說出了這句與其立場完全相反的言論。
“那大人為何還要去抓玞雅呢？”種候眼裏燃起希望。
“這是我的職責！”杜覃鐸漠然道。
未等種候反應過來，他已走遠。
預言，荒謬。
那麽職責呢？
可笑的概念，卻無從反駁。也許作為神士，杜覃鐸也是無奈的吧。種候一廂情願的這樣想，凝視著前方孤獨頎長而又偉岸的身影，低頭不語。
“啊！好疼……”
洞裏回蕩著玞雅的呻吟，氣喘籲籲的她已經靠自己殺了數不盡的蝙蝠了，更有不少抓破了她的衣袖，受傷終無可避。
“怎麽了？呀！好像中毒了！”洛離放下劍，疲憊萬分的臉上掛著關心和焦急。關心是發自內心的，焦急卻是因為齊因大人的那句“若是她有傷一根毫毛，我拿你是問”。
怎麽辦？這下慘了，不僅傷到了毫毛，而且還中了毒，這鬼洞好像越走越長，又好像一直在原地打轉。此時蝙蝠群嚐到了些厲害，暫時停下了攻擊，若是時間久了，定會加派援手展開新的攻勢。一個是被克製力量的騎士，一個是受傷無力的弱女子，要對付一群隻會更瘋狂的吸血毒蝙蝠，簡直是自尋死路。
洛離心亂如麻，偏偏別無他法，喃喃抓頭：“要是阿莫那小子在就好了！哎！阿莫到底在那兒？”
“洛……洛離，把那個黑不溜丟的石頭拿給我。”玞雅提起最後的意識，無奈手已無力，隻抬了一半就垂下了。
“哦！好。”洛離急忙順著玞雅手指的方向從她袖口將那石頭尋出來，塞到她手裏。
玞雅看看臂上泛黑的傷口，握緊的手掌微微顫抖，突然一鬆。那黑石滴溜溜帶著微弱的金光升了起來，聖潔的光芒若遊絲般泄在芙雅蒼白如紙的臉上，她費力睜開的眼睫也因中毒的緣故顫動不止。
洛離屏息看著這一幕，心知她是在自己解毒，關鍵時刻，自然怠慢不得。於是重新握緊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劍，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生怕那些怪物又竄出來。
所幸的是蝙蝠群並沒有急於進攻，恰好給了玞雅時間。須臾，玞雅臉上的烏青和蒼白開始褪去，膚色漸轉紅潤，雖然看起來仍是虛弱，但氣色卻好了不少。
趁著喘息之機洛離問道：“你沒出過門，自然不會遇到過毒物，又怎麽會自己解毒啊？”
“啊？對哦，我也不知道怎麽會的，可能是雪兒以前教過我解毒的咒語吧，雖然不是很熟，但這石頭既然能避毒，應該對解毒有用吧！”玞雅搔搔腦袋裝傻，她哪敢說是因為玄幻小說看多了，書裏麵都是這樣說的。情急之下別無他法，隻好一試，又哪裏知道如此靈驗？
不可否認雪兒在其中的巨大功勞，若不是她強行灌輸大量的咒語以及法術知識，抑或是沒有這塊奇異的石頭幫忙，也許就不會有這種巧合。說到底，雪兒哪怕不在她身邊，都能幫到她，這是不是一種宿命呢？
玞雅微微閉眼，在心裏祈禱：雪兒千萬不要有事啊！
“不好！”洛離突然大叫，“它們又來了。”
“什麽？”
嘴上驚訝，剛剛經曆過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殺的玞雅到底機靈了不少，手比腦快。轉眼間已催動指尖的氣流彈射出去，雖然勢弱而且準頭不夠，但玞雅聖女體內靈息本就豐沛，是以小小的激流也能造成較大的破壞。用到後來，更是得心應手，體內的不適漸漸被戰鬥的激動所取代，愈發英姿勃發。
玞雅暗忖：這可比六脈神劍好用得多，隻是老射不中目標，等什麽時候事情了結了，可得好好練練準頭。
洛離奮力揮舞著發酸的臂膀，呼喝不止：“怎麽辦？越殺越多！”
如密集雨點的蝙蝠發出惡心又尖銳的叫聲，一番輪著一番地撞上來，兩人早已筋疲力盡，眼看著就要被湮沒。
突然，眼前一道刺目的光閃過，兩人本能的閉上眼睛，再睜開時，不由得被目前的一幕驚呆了：蝙蝠群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無蹤，轉而出現了一個淡褐色絨毛的會飛的小獸，紅紅的眼睛想琉璃一般晶瑩剔透，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而這小獸正吃力地揮動著翅膀，呼哧呼哧喘著氣，一副隨時都可能落地的模樣，可憐至極。玞雅見狀，立馬伸出雙手，讓小獸落在自己掌中。
“哇！哪兒來的？好可愛啊！”玞雅驚呼。
“咦？這是奴獸，剛才是它幫的我們。”洛離撓撓頭奇怪道，“可是奴獸在沒認主人前是不會隨便接觸人類的，更別說救我們了，莫非它要你當它的主人？”
“啊？可是我已經有……呃……可以要兩個嗎？”玞雅也奇怪，暗自低語：就是不知道雪兒會不會吃醋。哎呀不管了，先見先得，這小家夥是我的了，嗬嗬……
“我不是你的！”
“嗯？誰在說話？”玞雅到處望，最終把目光定格在手心的可愛事物上，“是你在說話嗎？”
那小獸點點毛茸茸的頭表示肯定，然後不顧兩人驚訝的表情，騰一下飛起來，“跟我來。”
其實如果現在這個動物突然一下變成人，這兩個傻乎乎的人都不會覺得奇怪的。不過玞雅卻留了一個心眼兒，自古以來騙子千術比比皆是，難保這外表可愛溫馨的小動物不會是他人派來混淆視聽的，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出賣我們啊？”
“什麽叫出賣？”小獸耐心的回過身來，兩隻眼睛滴溜溜眨著，水潤水潤的。
“……”玞雅一轉臉見洛離也不解的望著自己，想了想這小獸既然耗費那麽大體力來救自己，應該沒什麽問題，於是打個哈哈就這麽糊弄過去了，其實是不想耗費精力去解釋那些自己都隻能意會不可言傳的詞語。
兩人一獸在黑洞洞的甬道中左右穿梭，借著小獸身上刻意散發出來的微光，和自願指路者的帶領，前路倒也暢通。不知過了多久，小獸身上的光芒黯淡下來，這時它開口指示：“小子，用你的劍向著正前方的凸起刺去，用盡全力。”
洛離連連點頭：“好！”
玞雅瞪大了眼睛才看清前麵石壁上一個拳頭大的突起，暗自納悶：難道界眼在這裏？真夠難找的，要是沒有這小家夥，自己和洛離兩個人又得對付隨時可能侵襲過來的蝙蝠群又得地方迷路，等找到這兒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說起來還好剛才沒有解釋“出賣”的意思，要不然平白無故得罪了救命恩人，可就害了自己去了。
未及從思慮中清醒，隻聽得一聲巨響，兩人均是一蒙然後沒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