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暗樁
酒宴結束之後,何佑昇悶悶不樂的離開了巡撫衙門。
就這麼被光明正大的敲竹杠,換做誰都不會舒服。
高民瞻彷彿吃定了他們一般,逼著他們主動出血。
「何老,等等我!」
何佑昇扭頭去瞧,見是王賀年,挑了挑眉道:「王家小子,喚老夫作甚?」
王賀年是王家的嫡長子,他爹王有財患有腿疾不便外出,一直是王賀年在打理鋪子里的生意。
故而何佑昇稱呼一句王家小子沒有任何的問題。
「何老,借一步說話。」
王賀年沖何佑昇使了個眼色,十分恭敬的說道。
「嗯。」
何佑昇背著雙手十分受用的點了點頭。
卻說二人來到王家馬車上,何佑昇清了清嗓子道:「王家小子,現在可以說了吧?」
王賀年嘆聲道:「何老您剛剛應該也看到了,高撫尊是把我們當砧板上的肥肉啊。」
何佑昇皺眉道:「這有什麼辦法,人家是官我們是民,自古就是官壓民啊。我們便是再強硬,胳膊也拗不過大腿。王家小子,我勸你還是認了吧。」
雖然何佑昇也非常不爽,但他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公然違抗巡撫大人的命令。
「這官府又不是只有一家.……」
熟料王賀年語出驚人,著實讓何佑昇吃了一驚。
「王家小子,你胡說些什麼。」
「何老,家父常說您最有眼光,眼下的形勢還看不出嗎?明軍攻城在即,高巡撫陣腳大亂才會逼我們捐銀子振軍。可我覺得,我們即便捐了銀子,高巡撫也守不住重慶!」
王賀年早已想好了說辭,自然不會輕易的停下來,他咽了口吐沫繼續說道:「其一,這次大明皇帝御駕親征,明軍士氣如虹,遠不是上次攻打重慶可比。其二,名將李定國為統兵大將,就憑重慶城中的這些蝦兵蟹將怎麼可能擋得住李定國的兵鋒?」
「話是這個話,可是.……」
何佑昇卻是老狐狸了,搖了搖頭道:「即便明軍拿下重慶又如何?你覺得重慶能在其手中多久?」
他頓了一頓接道:「以明清如今的實力對比,便是給明軍十個李定國怕是也翻不了盤。」
「何老此言差矣!」
王賀年朗聲道:「依我看,清軍不過是吹出來的。真要是那麼能打,為啥昆明之戰落得個如此慘敗?最可笑的是,清廷方面對此遮遮掩掩,嚴禁百姓提起。也許入關前的八旗軍很強,但入關后他們早就腐化的不成樣子了。現在清廷是靠綠營這些漢人在打,但還是那句話,憑什麼就只能給一個朝廷賣命?」
不得不說,王賀年說的有些道理。
但改換門庭這玩意風險極大,而且怎麼保證明廷就認這個人情?
見何佑昇面露猶豫之色,王賀年趁熱打鐵道:「何老無需擔心,我們可以做兩手準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錢我們照捐不誤,但暗中我們可以接洽明軍。如果清軍贏了,我們自然是有功勞的。如果明軍贏了,我們的功勞便更大了。」
何佑昇聞言,不由得眼前一亮。
兩邊下注,這倒是個好法子。
在亂世就要想的遠一些,看的遠一些。
只把希望寄托在一方,很可能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清廷現在雖然地盤遠遠大於明廷。
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看這勢頭或許真有可能易轉?
「只是我們要如何聯繫明軍呢?」
終於何佑昇心動了。他決定賭上一賭。賭贏了老何家就是前程似錦!
「這個何老不用擔心,我來安排!」
王賀年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
「陛下,有急報!」
內侍韓淼將一封急信雙手舉過頭頂,送到朱由榔面前。
朱由榔接過信來展開來看,只看了一百餘字面上便露出欣喜之色。
「這個王賀年是何許人也?」
韓淼苦笑道:「或許皇爺可以問問文督師。」
朱由榔心道也是,便宣文安之覲見。
很快,文安之便應宣前來,朱由榔和聲道:「快給文督師賜座。」
文安之畢竟已經上了年紀,別把老人家累壞了。
「臣謝過陛下。」
文安之拱了拱手,繼而坐在了朱由榔賜下的錦墩之上。
「文督師,朕收到一封信,你也來看看吧。」
韓淼遂將信送給文安之看。
文安之接過信便看,看罷之後面上絲毫沒有震驚的表情。
「陛下,這王賀年是老臣安插在重慶的暗樁。」
文安之解釋道:「上一次老臣率部攻打重慶時他便居中運作,可惜二潭反叛功虧一簣。這次他得知陛下御駕親征,定然會有所行動。」
朱由榔恍然大悟。
看來這個時代在敵軍陣營安插細作是一個常用的手段。明軍在清軍那裡有細作,說不定清軍在明軍這裡也有細作。
只是有一點朱由榔想不明白,既然這王賀年是文安之的人,這封信怎麼會先送到他這裡來?
「文督師,這信為何會送到朕這裡來?」
「實不相瞞,聽聞陛下要御駕親征來到奉節,臣心中十分高興。只是臨時修建一座行宮肯定是來不及了,故而朕便把督師府騰讓了出來。那送信之人大概只認識督師府,還以為老夫就在裡面,這才把信送來。」
經由文安之一番解釋,朱由榔卻是把一切都理順了。
「原來如此,文督師真是有心了。」
朱由榔心中一暖。
文安之為了川東可謂是操碎了心啊。
不但要負責聯合各部,把相互之間有些擰巴的舊川軍、夔東十三家、以及一部分西軍余部聯合在一起,還要安插細作監視重慶方面的一舉一動。
很難想象這一切是一個已經古稀之年的老者做出的。真是難為他了。
一定是有一個念想在支撐著文安之,不然便是鐵人也得垮了。
這個念想便是大明中興,神州光復吧?
「陛下,這些都是老臣應該做的。」
文安之有些激動的說道:「眼下當務之急是和晉王商議攻城的時機。王賀年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洞悉東虜的動向,時機若是錯過了,便可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