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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赦之禍端 賜死百年(2)

  此時,門外卻傳來和士開的聲音:“臣和士開求見!”


  “進來。”高湛任何事從不防他。


  高百年臉色更白了幾分,在好幾年前的一場年宴上,他曾得罪過和士開。和士開是個最喜歡記罪的奸險小人,此時有了機會,怎還會放過他?


  果然,和士開一進來,麵上就有些掩不住的得意與陰沉。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赦”字,其中有一張紙條大小與周遭不同,他便猜到高湛已讓高百年寫字,便一臉震驚道:“字跡如此相似,樂陵王,你如何解釋?!”


  高湛道:“他說那些字是賈德胄誆他寫的。”


  “誆他寫的?樂陵王竟如此沒有心計,輕易便教人誆騙了去?!”和士開苦勸,“皇上,樂陵王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您還準備姑息麽?這可不是小事啊!”


  “夠了!”高湛覺得腦袋裏俱是一團混亂,便止住了和士開的話。


  沉思了好一會兒,他終於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高百年不、能、饒!”


  高百年認命地閉上眼睛,果然離開封地時的預感是正確的。可是,他放不下啊,他的嬌妻,他的未出世的孩兒……


  高百年被押下牢獄,而三日後處斬的消息也傳了出去。不過高湛還是允了高百年的最後一個願望:“放過我的妻兒!”


  當晚,高長恭就來到昭陽殿前,一定要見高湛。


  “蘭陵王,皇上要安歇了,誰都不見。”曹林如是勸道。


  “我要見九叔。”高長恭卻隻是重複這一句。


  曹林無法,隻有退到一旁,靜靜站著。


  誰知高長恭竟突然跪了下來,朝裏麵喊道:“九叔,今日你若不見長恭,長恭便長跪不起!”


  過了一會兒,門倏然打開,高湛麵色不悅地看著高長恭:“進來。”


  高長恭進去之後,焦急問道:“九叔,您真的要殺了樂陵王?”


  高湛喝了一口茶潤喉:“他有謀反之心,難道朕要養虎為患?”


  “您真的寧可相信外人也不願相信樂陵王嗎?”高長恭凝眉,白天高百年的事他已經聽說。


  高湛麵色冷峻:“你若隻是跟朕說這些,那你可以回去了,高百年朕決不能饒!”


  “九叔!”高長恭眉目之間突生一股冷意,“您忘了當初孝昭皇帝是怎麽說的了嗎?他說‘百年無罪,汝可以樂處置之,勿學前人’。而您又是如何回答的?您說‘吾願保其百年長安’!您都忘了嗎?可長恭沒忘!孝昭皇帝如此信任您,您竟是如何回報他麽?!”


  高湛氣得手腳直發抖,他突然將茶杯往高長恭臉上擲去,高長恭躲也不躲,任由茶杯撞上額角,立刻呈現出一點血紅,漸漸擴散開來,沿著他的鬢角緩緩流下……


  “滾!”高湛怒道。


  “九叔是不是被長恭說中心事了?”高長恭笑起來,美得不似凡塵之人,“您隻是借了此事,除去早就想除去的心患而已,是麽?”


  “高長恭,你就是這樣看朕的?”高湛冷笑,“既如此,那朕更不必顧忌什麽了,反正連你都這樣看,天下人還不都如此看朕?”


  高長恭沉默了,最後艱難啟口,哀求:“九叔,你就不能放過百年嗎?陌青身懷六甲,斛律一家世代忠烈,斛律叔叔更是為高家鞍前馬後,您忍心讓他的女兒忍受失去丈夫的痛苦嗎?”


  “旁人與朕何幹?”高湛透過窗戶,望了一眼天邊明月,“昔時曹孟德說過‘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人’,朕坐上高位,才知此句是真理。長恭,你是不會明白的。”


  “是,長恭不明白。”高長恭的語氣冷了下來,他一字一句說道。


  最後,轉身離開,幹脆利落。


  高湛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似乎歎了口氣:“長恭,你真的不明白。正因為不明白,所以你還能保持赤子之心,而九叔,卻太明白了。”


  高長恭回府時,正兜頭撞上宇文玥和小謝,當時宇文玥和小謝正想去廚房拿點東西吃,所以手上提了燈籠。燈籠的火光映在高長恭臉上,宇文玥一眼就看到了高長恭額角半幹涸半流血的傷口。


  “這是怎麽回事?”宇文玥一驚。


  高長恭摸了摸額角,手上沾了一些血漬,他笑:“一點小傷而已,不妨事。”


  宇文玥頓時被他的態度氣到了,她怒了:“高長恭!”


  高長恭卻也隻是笑:“真的不妨事。”


  “是啊,不妨事,可是礙我的眼!”宇文玥不由分說,便拉著他到了自己房間,囑咐小謝拿來外傷藥膏。


  “不必如此大費周折。”高長恭收了笑,有些歉意地說道。剛剛他摸到傷口,隻是想起九叔居然拿杯子擲他,傷極反笑,而現在見宇文玥如此認真地要為他處理傷口,心裏反而有一絲愧疚,覺得自己麻煩了別人。


  宇文玥停下手中的動作,突然又往他額角上一戳:“痛嗎?”


  突然來那麽一下,高長恭猝不及防,被狠狠戳中,一陣痛楚傳來,他抿了抿嘴,卻道:“不痛。”


  宇文玥又戳,比剛剛還狠:“痛不痛?”


  這回高長恭老實了:“痛。”


  宇文玥的手漸漸放柔和,又開始給他處理起傷口:“痛就不要說話!什麽叫‘大費周折’?長恭你為朋友處理傷口你會覺得大費周折嗎?”


  高長恭愣了一下,隨即勾了勾嘴角,笑了起來:“阿玥,你真狠,你會這樣用力戳你朋友嗎?”


  “下次戳死你!”宇文玥輕笑,往他額角塗了藥膏,輕輕地包裹起來,“如果自己都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那誰會照顧你?”這是她來到鄴城三年學會的道理,在長安,她有哥哥、有母後,她打個噴嚏,他們都會將太醫叫過來開藥,為她的身體緊張半天。可是,在鄴城,她隻有她自己。沒有人疼的孩子,隻能自己心疼自己。


  高長恭聽了這話,陷入沉默,過了好一會兒,宇文玥搗鼓完畢,收拾藥膏的時候,高長恭突然出聲說道:“阿玥,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們。”


  宇文玥突然鼻子一酸,怎麽今晚突然多愁善感起來了?她沒有回頭,盡量使自己的語氣輕快:“好啦好啦,快回去吧,記得這兩天不要沾水。”


  處死高百年的事情太過重大,終究瞞不過去。遠在封地的斛律陌青也得到了消息,當即昏死過去。醒來後,她便不顧眾人阻撓,硬是拖著孕婦之身,踏上了來鄴城的道路。


  而此時斛律武都與斛律世雄已經到達了鄴城,奈何聖意已定,他們沒有辦法違抗,幸好高湛留了斛律陌青和她腹中的孩子一命,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過了三天,到了處死高百年的日子了。高百年是皇親,所以沒有押往可供百姓圍觀的菜市口斬首,而是直接於午門行刑。


  那日,高家和斛律家的人都前去見高百年最後一麵,宇文玥不知怎麽,心裏一直不安,在高府裏坐不住,最後也跟了去。


  “百年……”斛律須達與高百年關係最好,此刻他一個粗獷的漢子幾乎當場掩麵落淚。


  高百年麵色蒼白如紙,卻輕輕笑著:“以後就勞煩哥哥為我照顧青兒和她腹中的骨肉了。”


  “我一定會的!”斛律須達點頭答應。


  高百年又轉向高長恭、高孝瑜、高孝琬三人:“待百年死後,請你們為我轉達一句:百年從未有過篡位之心!今日,就讓百年以死來證清白吧……”


  “午時三刻已到,”監斬官一聲令下,“斬!”


  劊子手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側刀,高百年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一聲淒絕悲涼的聲音似乎從天際傳來,讓所有人為之動容。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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