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畫眉深淺入時無?
今日是端午節宮宴,因此李允姿起得格外早,給寧王和女兒熬了粥之後,便讓紅裳開始盛裝打扮自己。
??今日算是她重新得到寧王寵幸之後第一次出現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她不能讓人覺得,她還是那個可憐兮兮,任人宰割的寧王妃。
??陸琛天色大亮才起身,看到李允姿已經在梳妝了,他輕笑一聲:“你是本王的王妃,也是大楚唯一的王妃,即便是不打扮,也絕不會有人敢小瞧了你。”
??李允姿微微抬頭,露出了一個淺淡的笑意,得體淡雅:“臣妾隻是想更配得上站在王爺身邊這個身份。”
??這話說得陸琛心裏格外熨帖,他甚至有興致俯下身,拿起一旁的眉筆一下一下地為李允姿描眉。
??看著認真的似有些孩子氣的夫君,李允姿恍惚了,猶記得新婚那日,她淺笑嫣然,靠在他的懷中問:“畫眉深淺入時無?”
??陸琛:“心上之人,淡妝濃抹總相宜。”
??如今究竟是年紀大心境不似少女時,還是她對寧王的愛意淡了呢?李允姿覺得,一模一樣的話,今時今日,竟難以啟齒。
??描眉之後,陸琛左瞧右瞧,總算覺得滿意了,便匆匆吃了粥,讓人伺候著換了朝服,在妻女的恭送下,出了西園的門。
??剛踏出大門,陸琛就被眼前看到的情景震驚了,平日他寵愛的側妃劉氏,此刻竟披頭散發地跪在地上,旁邊是自己已經哭成淚人的小女兒。
??到底是自己寵過的人,陸琛立刻吩咐人將劉氏扶起來,她卻委委屈屈地搖頭,執意不肯起。
??陸春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結結巴巴地說:“父王,父王,母妃昨日驟然被剝奪,剝奪掌家之權不說,甚至曾經用慣了的下人,都,都被顧景明趕出王府,昨晚我們求見,也被西園之人半百阻擾,求父王做主!”
??陸春禾躲在西園門後不遠處瞧熱鬧,陸春淼但凡聰明一點,也該知道父王最討厭人逼迫於他,此刻她又句句指責父王,如何能博得半分同情?
??果然,陸琛麵色冷了下來,顧景明是他身邊最得力之人,顧景明所做之事無一例外都是他的授意,此刻小女兒指責顧景明,便是心裏真正怪著的是他這個父王。
??陸琛挑眉問道:“哦?景明那麽做,就算手段強硬了些,也是本王授意,怎麽,你們這是要怪罪於本王?”
??聞言,劉氏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忙一把拉住打算說話的女兒,一頭磕在地上:“妾身不敢有半分怨言,寧王府之中,王爺想讓誰當家便是誰,妾身隻是以為王爺,王爺不要妾身了……”
??陸琛的麵色這才緩和了幾分,上前將她扶起來,攬入懷中略微安撫:“本王心中是有你的,如何會不要你?你呀,總是心思太重,這一夜累壞了,安心回去歇著。”
??劉氏這才期期艾艾地抹了一把眼淚,拉著明顯不情願的陸春淼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陸春淼狠狠瞪了一眼西園的大門,眸中掠過一些往事……
??記得很小的時候,一母所生的兄長就長在皇宮內院之中,在這王府裏,與她年紀相仿的便隻有陸春禾,那時的她們,是天真無邪的孩童,也是一起玩耍的親姐妹。
??陸春淼最喜歡的就是長姐,常常一開口便是“長姐這樣”,“長姐那樣”,孩童般純真的心中,對嫡庶之分沒有絲毫概念。
??直到她們七歲那年,她們姐妹二人在宮中的禦花園玩耍,並合起夥來將下人誆騙遠了些,一起脫下鞋襪坐在湖邊,稚嫩的雙腿在湖水中蕩來蕩去,激起一片水花。
??一不留神,陸春淼的鞋跌入湖邊的水中,陸春禾伸手攔住她,義正言辭地說:“我是姐姐,這種事情該我來做,你在旁邊等著。”
??陸春禾一隻手勾著旁邊一棵如她手腕粗的樹幹,另一隻手用力地夠著水中的鞋子。
??下人們站得遠,並未瞧見這邊發生了什麽事,就在這時,陸春禾勾著樹幹的手一滑,整個人跌入湖水中。
??陸春禾不會水,便在湖水裏拚命地掙紮,用微弱的聲音喊道:“救命,救命……”
??陸春淼當時整個人被嚇傻了,她忘記自己不會水,直接跳入湖水中去救她最愛的長姐,卻與她一起掙紮著遠離岸邊。
??聽到動靜,下人這才驚慌失措地跑過來,紛紛下水將她們二人救上來,就近送到一處宮殿,請來了禦醫。
??郡主和縣主一同在禦花園出事,此事驚動了楚明帝,他急匆匆趕來,麵對著一院子跪著的人,麵色格外陰沉,不發一言。
??直到禦醫說,郡主與縣主都無大礙,隻是嗆了些水,休養幾日變好了,楚明帝的麵色這才稍有緩解,不僅狠狠處罰了跪著的下人,還指責劉氏縱容女兒危害嫡長女,其心當誅!
??劉氏瑟瑟發抖地跪著,麵對盛怒,她不敢辯解一句,一直跪到女兒醒來。
??陸春淼下水晚,醒得便也早,身邊卻隻有自己的貼身婢女和一個醫女服侍,她並未覺出不妥,便急著起身去瞧長姐,走到殿門外,她驀然揉了揉眼睛,仿佛不可置信似的看著母妃一人跪在大殿外,麵色蒼白,渾身虛脫了一般。
??她走到母妃身邊,跪下問:“母妃,您怎麽跪在這裏?”
??劉氏尚未答話,她身邊的橙裳便抹著眼淚道:“郡主出事,皇上震怒,將所有的過錯都怪到了,怪到了娘娘和縣主的身上。”
??陸春淼有些茫然,她不明白,這件事皇上要怪也是怪她,為何會怪到母妃的頭上?
??橙裳扶住搖搖欲墜的劉氏,哭著說:“縣主不知,皇上怪罪娘娘,‘縱女危害郡主,其心當誅’!”
??陸春淼一扭頭便瞧見旁邊的正殿內,下人和禦醫出出進進,個個惶惶不安,再瞧自己所在的偏殿,如此明顯的對比,一雙澄澈見底的眼眸中因此而染上了些許,再也抹不去的氤氳。
??原來就算是王府的庶女,也是低人一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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