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守村人
我被他的目光盯得心裏面發毛，對視良久問：「章旭明，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章旭明面無表情說：「周一澤，這次去可能會發生一些事情，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也沒在意，說了聲神經病就攔車離開。
昨晚和沒睡覺一樣，坐在計程車上都快睡著了，回去也沒和金智美說太多話，上樓躺下就呼呼大睡。
下午四點多鐘，金智美把我喊醒，說她表哥過來了。
我應了一聲，穿衣走了出去。章旭明那輛破麵包車已經修好，見我下來就朝外面走去。
讓金智美在店裡看著，我上車后，章旭明沖著金智美揮了揮手才驅車離開。
面對章旭明的高深莫測，我無法窺視他一星半點的底細，所以這一路上並沒有主動開口，章旭明也不吭聲，等上了高速，尷尬的氣氛才被他打破：「周一澤，遷墳是要第二天天還未亮就開始動手，今晚我們倆先住在村子裡面，明天開始。」
我點頭，倒是要看看他能折騰出什麼幺蛾子出來。
入秋的天色暗的比較早，來到村子已經八點多鐘，天色也漆黑無比。
這座村子面積不是很大，進村后大多數都是常年未曾修繕的土房，有些已經沒了頂，應該早就沒人居住了。
雖然偶爾可以看到幾座剛剛蓋好的新房，可裡面黑燈瞎火，不知道這座村子裡面究竟有多少人在這裡面居住。
來到一座兩層小樓前，章旭明將車停好，下車前示意我到了僱主家了。
從車上下來，朝僱主家門口走去，隱約間，我聽到一陣『嘿嘿』的笑聲從不遠處傳來。
好奇的尋聲看了過去，遠處一片黑暗，壓根就沒辦法看清楚究竟是什麼人發出的這種笑聲。
章旭明應該是沒有聽到，扭頭問：「周一澤，咋了？」
我問：「你沒有聽到有人在笑？」
章旭明搖頭：「沒聽到啊，你是不是聽岔了？」
我再次屏息去聽，卻發現那笑聲已經消失，我狐疑說：「可能真的是聽錯了，現在又聽不到了。」
章旭明笑道：「你在墳場跑來跑去都不犯怵的，咋來到村子裡面這麼緊張？看來你還真是那種勞累命。」
我嘆息一聲，章旭明繼續向前走，我正準備挪動腳步，一股強烈的壓迫感從身後傳來。我再次穩住腳步，我可以感覺到一個人正站在我的身後，甚至可以感覺到對方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後頸上。
我身後有一個人，而且這不是我的臆想，是真真正正的一個活人。
章旭明站在前面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伸手敲了敲院門，院子內傳來腳步聲音。
他轉過身說：「周一澤，一會兒……」章旭明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瞪大了眼睛，驚慌後退的時候沒有站穩，一下撞在了院門上：「周一澤，你身後有人！」
我也知道我身後有人，可是此刻的我雙腿好像灌了鉛一樣，根本就沒有辦法移動。更要命的是，我想要扭頭，這脖子也好像被焊死了，沒辦法活動。
冷汗唰唰的往下流，我的呼吸此刻也變得急促起來。身後那人噴在我後頸的呼吸熱氣突然消失，一縷讓我頭皮發麻的詭異『嘿嘿』笑聲近在咫尺的傳入耳中。
我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控制脖子朝後扭曲，還沒看清對方的時候，一股濃烈的口臭味兒就撲面而來，我哪兒還有吐的想法，定睛看向來人，嚇得我差點把心臟都給吐了出來。
這個男人滿口的黃牙，頭髮亂糟糟，臉上也滿是泥垢，露出一雙滿是眼白的眼睛，此刻正咧著嘴巴嘿嘿傻笑，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傻子。
我愣了一兩秒，傻子突然在原地跳了起來，雙手拍的啪啪作響，口中不斷喊著：「呦呦……呦呦……」
我以為他要喊『呦呦呦，切克鬧』，沒成想他喊完后愣了半天，才叫道：「呦呦……村子來人了……呦呦……村子又來人了……」
章旭明沖了過來：「他媽的，嚇得我差點尿出來了，哪兒來的傻子，趕緊滾蛋！」
傻子嘿嘿傻笑，一邊『呦呦』的喊著，一邊拍著雙手隱入了黑暗中。
我還沒從驚慌中回過神來，院門打開，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出現眼前。這男人穿著一件農村特有的粗布衣裳，但是卻沒有農村人看起來那麼粗狂。雖然已有五十多歲，可看起來卻有點兒細皮嫩肉。
男人看到我們，笑道：「小章來了，快點裡面請。」
章旭明邊走邊介紹：「朱叔，我怕明天一大早趕不過來，就連夜過來了。這是我朋友，過來給我搭把手的。」
朱叔點頭示意，請我們進入房間，給我發了根香煙，我擺手表示自己不抽。
這屋子還沒裝修，水泥牆壁沒有任何裝飾，幾隻簡單的老式傢具擺在房間裡面，看起來非常簡陋。
朱嬸五十歲左右，端茶遞給我們后，笑著說沒想到我們現在過來，家裡也沒準備什麼東西，非要去給我們準備幾個小菜。
朱嬸的穿著和朱叔一樣，但保養的卻非常不錯，整個人透著一股貴婦的氣息。
章旭明是今天的主角，我也沒有多嘴，從二人嘮嗑中，我也大概了解到了怎麼回事兒。
朱叔在市裡面做生意，這個村子也很少回來。現在賺了大錢，就尋思著給父母把墳遷到一處風水好的地界去，打聽了很長時間，最終才找到了章旭明。
由此也可以看到，章旭明確實並非我所看到的那種半吊子水平，他在風水領域這一行當裡面一定非常有名氣。
朱嬸很快就準備好了飯菜，幾個簡單的熟食加上一瓶白酒，我們三人喝酒，朱嬸就坐在邊上靜靜聽著。
三杯酒下肚，話題也不再圍繞遷墳的事情上，開始聊一些家長里短。
當我問起剛才嚇唬我的傻子時，朱叔嘆了口氣說：「那孩子真夠可憐的，我常年不在老家待著，具體也不知道什麼情況，就聽村裡人說他剛生下來還正常，可月子的時候，父母都因為煤氣中毒死了，他命大，雖然撿回來了一命，但人也變傻了，還是村子的人東家一口西家一口的把他餵養長大了。」
吃完飯，已經晚上十一點多鐘，朱嬸非常好客，給我們準備了房間，讓我們早點休息。
被子之類的全都是新的，躺下后，我想起那個傻子的事情，琢磨著問：「章旭明，你有沒有發現，好像每個村子都有一兩個傻子。」
章旭明不屑瞥了我一眼：「一看你就不是農村人，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
我來了興緻：「這裡面難不成還有什麼門道？」
章旭明點頭說：「這些傻子在我們這一行稱之為守村人，有些生下來就有問題，有些是後天變成這樣的。不過這些人大多心地善良，喜歡幫助別人又不求回報。每逢村子裡面遇到啥大災大難，他們都會守護村子，如果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還會犧牲自己來讓村子平安無事。」
我從未想過竟然還有這樣的說法，不禁感慨起來：「看來他們的責任還是很重的啊。」
章旭明附和說：「那是，即便村子剩下三個人，其中就有一個是守村人。很多時候我對他們都恭恭敬敬的，今天我這樣也是被他嚇了一跳才控制不住罵街的。」
聊了會天，章旭明打著哈欠說今晚要早點睡，明天要起個早覺。
我上了土炕就把燈關了，正準備脫了衣服就寢，隱約間，我再次聽到那『嘿嘿』的笑聲傳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