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破滅
紋身之下,張開了無數雙惡魔的眼睛,這些眼睛,彷彿都是活的——可以想象一個人渾身都紋著惡鬼,那惡鬼頭上的眼睛全都是張開的,而且發著亮光,看起來究竟有多滲人——張小餅就吼了一聲,說不好,這傢伙應該是請邪神了。
懂得請神術的派別很多,其中最有名氣的,無外乎茅山,茅山請神術又分上茅、中茅和下茅之術,下茅術就是專門請鬼用的,可以用身體作為容器,請來邪鬼上身,但此種術法,皆有不利於身體的一面,且說這請鬼之術,往往都需要以自身精血作為供奉,與其說是術法,倒不如說,是一種類似於和鬼神簽訂下的契約。
這傢伙請來的是什麼邪神,又是通過什麼方式來與邪神溝通的,這些都不重要,此時此刻,我和張小餅心中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趁他術法還未徹底發動的時候,弄死他,不惜一切代價!
我手中的法刀已經被別彎了,上面層層霧氣纏繞,還瀰漫著尚未消散的小鬼的氣息,然而此刻卻是渾然顧不得那許多,一刀劃過,似雷鳴奔馬,蘊含了十二分的氣勁。
然而法刀揮到一半,卻很突兀地陷入了停滯,那刀身如同卡在一個看不見的地方,無法絲毫存進,巴頌雲淡風輕,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我。
我很肯定,他根本就沒動手,只是周身中洋溢出來的氣場,幫助他扛住了這一擊,他的身體之中,有一股滔天的凶焰在奔走、沸騰,這氣勢彷彿野馬,我拼盡全力的一刀,甚至連洋溢在他周圍的那股氣勢都劈不開。
心中的驚悸感,讓我渾身的毛孔都在收縮,我感覺自己抓著刀,身體卻像那秋風中搖曳的稻草,說不出來的脆弱,和這傢伙想必,我就像個未成年的小娃娃。
從那股兇悍氣勢迸發出來的瞬間,我就曉得自己不會是他對手,此刻唯有拚命二字可言,然而那風,颳得緊,陰冷怪風好似鋼刀鋪面,黑漆漆的冷風下,閃電般伸出了一隻拳頭,拳頭表面,縈繞著黑鐵一樣的光澤,雖然是漆黑如墨,卻散發著瑩瑩色彩,很亮,比那黑夜更加粘稠。
我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我抽刀想要退走,才發現巴頌身體中,存在一股漩渦般的氣場,那股氣拖著我,不讓我離開,我所有的氣勁都彷彿泥流入海,被那股渾厚的力量吸扯著,完全沒有半點抽身的機會。
張小餅還在念咒,彷彿跳大繩一樣,踩著細碎的步伐東搖西晃,他跟本沒有看我這邊,念出那咒語,彷彿消耗掉張小餅全身的力氣,他的臉色很慘白,不像人,更有幾分像鬼。
我知道,他是在拼盡全力,憋著大招呢!可是這老東西來勢洶洶,光憑我,能夠為張小餅爭取到術法完成的時間嗎?
那一拳帶著風壓,將我的頭髮都吹起來,好像刺蝟,一根根全都打直了,強烈的風暴化作了旋轉的風眼,我完全不能動了,既不能躲開,也失去了還擊的勇氣,我感覺這一拳要是挨上了,致命率應該是百分之百。
忽然一聲炸裂的槍火,緩解掉了我的尷尬,明暗火光閃爍之間,有一團血霧炸開,隨後才有一道爆吼聲傳來,「給我站住,抱頭蹲下!」是被我和張小餅提前直走的陳斌,他及時趕來了,手上還拎著一個塑料袋,袋子里裝的是飲料礦泉水,另一隻手卻拔出了警槍,毫不猶豫地對著巴頌開槍射擊。
這一聲槍響,將巴頌揮向我的拳頭定格在了原地,他氣勢再兇狠,到底還是扛不住現代高科技的子彈,肩頭炸開的鮮血讓他眉頭緊皺,表情由原本的雲淡風輕,幻化成了猙獰,「居然還有公門鷹犬,我倒是小瞧你們了!」
巴頌氣勢如虹,肩上的傷口並未阻止他的兇悍,那拳頭雖然被我及時架開了,整個人卻化作長鷹厲嘯,雙腿一彈爆射出兩米,與我插身而過的瞬間,光是身體中的那股強風,也將我直接倒帶在了地上。
他的目標是陳斌,手槍畢竟比術法要方便,射程也要長上許多,所以帶槍的陳斌,對他是一種威脅,只有先剪除掉了拿槍的對手,巴頌才有信心,好好陪我們晚上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
而陳斌的反應呢?第一槍沒打死目標,他又開了第二槍,當發現第二槍子彈居然莫名其妙射彎之後,他毫不猶豫,丟了警槍就跑。太嚇人了,連開兩槍打不死,反而如同一頭惡狼般朝自己衝過來,這樣的敵人,是他能夠抗衡的嗎?
陳斌只是性格比較虎,然而他並不傻,曉得自己和修行者的巨大差距,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要跑開,然而氣勢充盈的巴頌,此刻卻化作了一輛高速奔襲的火車,那滾滾瀰漫的黑色濃霧,就化作了張牙舞爪的火車頭,速度飛快,眨眼將距離拉近了不到五米。
以他的速度,追上陳斌根本不需要一秒鐘。
「媽呀!」
「住手!」
兩道夾雜著不同情緒的爆吼聲同時傳出,我手中的法刀也化作了一道流光,撕開夜幕,亮起一道銀弧,瘋狂而又洶湧地朝著巴頌後背射落過去。
刀尖率先接觸到了巴頌的後背,卻給無數翻滾的陰暗氣場彈開,他連後頭看我一眼的心思都沒有,邊狂笑著伸出手,五指箕張,指縫中帶著粘稠的黑色絲線,化作氣息纏繞,快速而又精準地落向了陳斌的天靈蓋。
「不!」我內心在發抖,已經情不自禁要閉上雙眼,動手之前,我和張小餅故意支開陳斌,就是為了避免會讓他成為兇徒手下的待宰羔羊,那會兒我倆還是信心滿滿,自以為憑著一身手段,能夠趕在陳斌買水回來之前,將這老頭給拿下。
此刻看來,我們到底還是小覷了天下英雄啊!這老東西一身手段,可比他那半吊子侄子要厲害得多了。
眼看著陳斌要給他爪子揮中,腦顱化作醬瓜,我都不忍心看到陳斌化作屍骸的可悲小腸,偏偏意外又起,一張紫金色的符篆,在空中飄飄洒洒,看似緩慢,卻分外迅捷,就這樣輕飄飄的,從巴頌頭頂之間滑落下來,貼在了他伸出一半的手腕上。
然後我就聽到了張小餅那充滿了恢弘之氣的冷哼聲,「你這邪降請神咒,到底還是欠缺了不少火候,且看我師尊的陽雷咒術,如何破滅你請來的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