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垃圾
張小餅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說我們兩個都有份。
老頭「哦」了一聲,緩緩站起來,用十分蹩腳的普通話說道,「我這次來中原,是因為覺得你們中原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合適讓我尋找煉製鬼降的人選,花了兩年多時間,才勉強將血屍降頭煉出一個雛形,還沒長大呢,卻給你們直接掐滅掉了,還有我那侄子,應該也是被你們給弄掉的吧?」
我只是著他的雙眼,走上去說道,「你是外族人,要煉製這鬼頭降,不去自己家後院找材料,偏偏要到中原地界來攪動風雲,你說我們是管呢,還是不管呢?」
他的臉色開始變了,鐵青色,臉僵直,讓我想起了抗日電視連續劇裡面,那些動輒刑訊逼供的特務頭子,可這裡是哪兒?泱泱中華,又不是滿清年代,怎能容忍外邦欺辱?於是我也眯起了眼睛,用審視的目光回敬他,說你到底幹了多少壞事,警方那邊呢,我們已經替你聯繫好了,一會兒就有人過來拿人,你是現在講,還是等過會兒,進了局子里再交代?
他笑了,無比地張狂和恣意,說兩個小子,有點門道,以為憑著你們那點本事,就能把我送進局子?
我往前垮了一步,大步朝前,皮笑肉不笑地講道,「中原有句老話,叫做拳怕少壯,你老爺子修行半生,本事自然不俗,可泱泱中華之地,也不是公共廁所,外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你既然到了這裡,犯了什麼罪過,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大家把話掰開了,揉碎了,到了院裡邊慢慢說,這才是你最終的結局和下場。」
他冷笑,站起來,周身有黑氣縈繞。他在念咒,餘音裊裊,依然還在半空中飄蕩。
我和張小餅都弓緊了四肢,等待即將到來的疾風驟雨。就修為而言,我倒是是個後學末進者,雖然養出了一股子蠻力,然而大家還是用的王八拳,與普通人混戰自然是神勇無比,可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還是轉眼就得抓瞎。
我依稀記得,這個老頭子好像叫巴頌,一聽就是個外國名字,他的邪術,也和中原地區的純陽道法多有不同,法印閃爍之間,手掌中有幾團幻滅的火焰,忽明忽暗地騰升起來,那火焰圍著他轉圈,居然化作無數的絲網,朝著我和張小餅慢慢籠罩過來。
「躲開!」我還在愣神,這火焰絲網中究竟有什麼古怪,張小餅識得厲害,用胳膊肘朝我身上一撞,我猝不及防下整個人都凌空飛起,接著,重重栽倒一旁,吃了一嘴的老黑泥溝,爬起來,將四朵蓮花狀的火焰,已然將張小餅團團圍住,不斷收縮,貼緊。
張小餅沒有閃避,他被那四團游移不定的火焰給圍著,也沒有太多周旋的餘地,便將中指咬破,點在自己額間之上,緩緩畫出了一道血紋。那血紋中呼嘯著生出一股摺疊的氣場,如一堵厚牆,與四朵蓮花裝的鬼火彼此撞擊、摺疊,空氣中漸漸生出無數水波狀的漣漪。
我看見張小餅,他的臉色漸漸在轉青,似乎很難承受,那四朵游移的鬼火苗子,也徒然間放亮,變大,逐漸幻化成一片火幕厚牆,將他籠罩在了裡頭。一瞬間,我連張小餅的身子也看不見了。
「老東西,快放開我兄弟!」我不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張小餅被火海吞噬,那火焰,是通過獻祭陰魂的手段,勾連幽冥深處所誕生的冥火,對於人的魂魄,有著極強的灼燒效果,我不確定張小餅能不能撐得住,我已經準備要動手了。
主意打定,我深吸一口氣,拎著法刀,朝他快步跑去。
距離一點點拉近,我察覺到這個老東西的身體中,居然瀰漫出了一股十分恐怖的氣場,這氣場如同深淵,大有將我一口吞噬掉的架勢,我自知不是他的對手,可是為了救出張小餅,脫離火海,此刻也唯有「拚命」兩個字可言。
巴頌的身體在逐漸拔高,居然漸漸趕超上了我,整個人骨關節處「喀喀喀」一陣亂響,那人也變得高大起來,衣服都給撕扯成了歲布條,裸、露在外的皮膚,居然長滿了無數乒乓球一樣的肌肉疙瘩。
我心中暗驚,這看上去其貌不揚的小老頭,莫非還是個健美教練?不、當然不是,他體內有一股氣,正是這股氣遊走於經脈當中,才造成了這種肌肉凸起的假象效果,那皮層下蠕動著的根本不是什麼肌肉,而是一股股好似火藥桶般充滿爆炸性的氣場。
狹路相逢,我咬著牙也要衝上去!
剛衝到面前,巴頌就對我匯出了手,他的那雙手,銳如鷹爪,力道貫穿之下,讓我幾乎懷疑能夠生死精鐵,那隻手拍在我法刀的刃口上,居然爆發出了尖銳的鋼鐵碰撞之音,火光突然迸射之間,我有察覺到了一股陰寒的吸力,正沿著手掌接觸的地方,朝我洶湧而來。
我的法刀被他給抓得緊緊的,既不能往前送,也無法回抽,更加讓我窩火的是,這老畜生制住我,居然只用了一隻手——他另一隻手還掐著咒,隔空控制那層火光,朝著盤腿坐下的張小餅縈繞而去。
難道我辛苦修行這麼久,註定還是只能當一隻弱雞嗎?一腔熱血浮動在我眼神當中,化作千萬噴涌的熾熱狂潮,我目光充血,狂喊一聲,將刀法刀刃一卷,強行掙脫對方的牽制,一個橫掃,砍向他腰眼位置。
說到修為,這老畜生比我高了不止一層樓,然而他單手操控那幾團冥火,大半精力都集中在了那上面,根本沒有過多的精力注意到我身上,這對我而言,是個絕好的機會。
然而面對我劈來的法刀,這老傢伙黝黑的臉上卻只浮現出了幾分輕蔑的冷笑,張口露出兩排黑黃包穀牙床,淡淡說了兩個字,「垃圾!」
我是垃圾嗎?
心中那股無名的怒火在沸騰,曾幾何時,那種眼看著摯愛的人在我面前陷入死亡,卻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幾乎將我折磨得痛不欲生,從那時起,我心中就已經暗暗發誓,此生,絕不再讓人看輕!
唰!
長刀一揚,在暗夜中斬出一道雪亮的飛弧,電閃之間,勢同長河落日,捲起了一道勁風!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充滿了骨感,他依舊只是伸出一隻手,一纏一繞,輕輕帶動我的刀尖旋轉,刀刃走空,反倒給他在刀背上輕輕拍了一把,長刀「嗡嗡」顫動,我整條胳膊也跟著抖動起來了,彷彿抓住了一條猙獰的狂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