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見詭
油燈下一切都是灰暗色,我滿肚子疑問,一直憋到現在。
張小餅就蹲在一邊,自己捧著個羅盤瞎捉摸,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問道,「小餅,你葫蘆里賣的到底什麼葯,不去追兇,卻把咱們留在這兒守著靈堂,給寡婦燒紙錢,陳斌對你挺有意見的。」
張小餅嘿嘿笑道,「你別聽陳斌的,這老小子就曉得干著急,讓他破個案,也不知道從哪兒下手,就算咱們全都追進了深山,又有什麼用?這老林子林荒寂寂,還能摸出個屁來?」
我說話是這樣講沒錯,可咱也不能守著火盆,乾等著吧,這大姐為了保護親生兒子,死得這麼慘了,你守著屍體不難受,總得做點什麼,告慰她在天之靈。
張小餅說我不正在做嗎?你先守著靈堂,我上外面開閘放放水!
張小餅說著就站起來了,捧著羅盤走出了靈堂,夜晚一片死寂,就剩我對著一具屍首,不停給火盆里添紙錢,林子里風聲呼呼響,氣氛怪嚇人的。
等了許多時,並不見張小餅回來,我就有點著急了,正想出外面尋人,又覺得靈堂沒人守著,對死者終究是不太好,思來想去還是耐著性子蹲下了。
大晚上替人守靈,挺磨人的,我最晚沒睡,這會兒有點困了,便把手伸進口袋裡去摸煙。
將煙嘴湊進嘴裡,我又伸手去摸打火機,可這一模,手上卻抓了個空。
奇怪……我明明記得打火機就放在腳邊的。
我也沒多想,就站起來,走到了靈堂下面擺放香燭的地方,對著屍體擺了擺手,去摸香燭下的火柴盒,剛把火柴盒拿起來,都沒顧得上拆開,就聽見「嗤」的一聲,我背後的火盆居然滅掉了。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放下火柴盒,轉身過去檢查。
火盆里的黃紙全都停止了燃燒,熄滅得很徹底,門口一卷冷風吹過來,將壓在下面的黃紙全都掀開,圍繞著靈堂,不斷地打著圈,到處飄來飄去。
換了是以前,遇上這種情況我早就嚇得尿褲子了,可跟著張小餅修行這麼久,我早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聽見點動靜,就會喊爹娘老子的人了,咱大小也是個修行者,這點小場面,沒啥嚇人的。
心裡這樣安慰自己,我到底還是有點毛毛的,坐在了一根凳子上,深深嘬了一口煙蒂,
「大姐,我是上門幫忙的,你這樣嚇我可就沒意思了啊!」
大門外風聲呼呼的,那聲音繞樑,圍著靈堂打轉轉,若隱若現地好似有個女人在哭,哭聲凄凄慘慘的,特別陰森。
我說大姐,有什麼話,咱們坐下來好好聊,別整這出,我知道你死得冤,我這趟下來,就是跟著派出所的同志一塊幫你抓兇手的。
那股冷風還沒散去,反倒吹得越發急促了,我嘴上的煙頭在冷風下忽明忽暗地閃爍,都快燒到了嘴皮,才突然想到一個事情。
剛才,我沒有找到打火機,也沒給自己點煙,這煙是什麼時候燃起來的?
這個念頭讓我有點坐立不安,嘴皮子輕輕哆嗦,「大姐,你要真覺得冤,就自己出來,咱們好好說道說道,別凈整這沒用的成不成,你也看出來了,我懂修行,不怕你的!」
我這聲音剛落下,就感覺腳下抖個不停。
發抖的並不是我的腿,而是背後用來擺放死人遺像的供桌,那桌子顫抖的頻率特別厲害,連我腳下踩中的地方也跟著開始抖了。
供桌上的香燭被打翻了,遺像也跟著掉落地上,黃香燃燒得好好的,卻忽然「咔擦」一聲,直接從中間折斷了,就連那對白蠟燭也「嗤」地滅掉了。
燈光一暗,視線就變得特別朦朧,當火光將熄未熄的那一瞬間,我分明看見擺在草席里的屍體,好像動了一下!
詐屍了?
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往外跑,可沒等轉身,又覺得不對,停下腳步自嘲一笑,我特么跑什麼啊?
打從我和張小餅從東營出來,就已經和原本平凡的普通生活徹底說拜拜了,修行這一條道,艱難險阻可不少,若是一具屍體就能唬住我的話,那我也犯不上再繼續混下去了。
想到這兒,我非但沒跑,反而硬著頭皮走向了草席,蹲下去,遲疑著將手伸向了草席的一角。
張小餅教過我許多克制起屍的法門,我一直沒來得及實踐,沒準今天也是個驗證修行成果的好機會。
這麼一想,我心中釋然了,輕輕將草席揭開,頓時就看見屍體烏青色的眼角下,瞪出了一雙好像被血浸泡過的眼珠子。
屍體的眼珠子鼓得很厲害,眼球上的血絲像樹杈子一樣密集,當我定睛往下瞧的時候,屍體的眼珠子也轉過來,恰好跟我對視在了一起。
四目相對,我感覺心都快跳出來了。
「大姐……」我嗓子眼好像卡了什麼東西,咳也咳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冷汗瞬間爬滿了整個額頭。
咯咯……
屍體眼珠子外翻,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好像要慢慢坐起來。
我趕緊把手伸出去,食指和中指並屈,點在屍體的額頭上,強行將她按回草席。
這會兒屍體的眼珠變得更加粘稠了,血糊糊的,淌出了兩行淚,沿著腮幫子往下流,發情的臉,看得越來越猙獰。
我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想著什麼好怕的,默念《三世靜心咒》,將複雜的情緒全都排出腦海之外,順手抓起了一把黑泥,朝著屍體眼窩上抹去。
死者生前含冤,流出血淚就是起屍的第一個徵兆,我用觀音土封住她的雙眼,她便找不到返回陽世的路,否則一旦被女屍記住長相,這輩子可就跟定我了。
封住眼角,女屍的眼皮子慢慢合上了,可鼻翼卻動了動,「嘶嘶」聲傳來。
我只好摸出兩枚銅錢,輕輕用手撬開了屍體的下巴,將兩枚銅錢塞進她牙根,輕輕將嘴巴合上。
銅錢鎖陽,五行屬金,歷經百人之手,所以陽氣很重,用來鎮壓邪祟,往往是最好的選擇。
而口中被我塞住銅錢之後,屍體顫抖的頻率也漸漸變小了下去,我長舒一口氣,正想說張小餅這個死鬼,怎麼還不來幫我?就覺得腦門上涼涼的,伸出了一隻冰冷的爪子。
這一抬頭,我就看見一副了讓我做惡夢的場面。
在我腦門上憑空多出了一隻慘青色的手,正揪著我的頭髮,使勁往上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