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口訣
雪亮的刀身在空氣中斬落成弧,距離我只有不到兩公分。
那一秒,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死神在摸我的臉。
然而就在我閉上雙眼,準備迎接死亡的時候,羅倩倩不咸不淡的一句話,卻讓事情有了轉機,「你最好留著他,省得下墓的時候,需要你自己親自去蹚水。」
刀鋒停留在我脖子上面,冰冷的刀刃已經切開我脖子上的皮膚,刀疤臉卻將鋒芒一卷,變斬為拍,橫過刀口在我臉上撞了一下。
這一撞,我腦門子頓時紫青一片,趴在地上叫苦,卻動也不敢動一下。
「小娘皮,你說得倒挺有道理,那就留這小子一命也好!」刀疤臉偏著腦袋想了想,忽地一聲獰笑,收好長刀向她走過去,
「怎麼,你捨不得這小白臉死,該不是看上他了嗎?」
「狐狗諂媚,有什麼資格讓我瞧得上?」羅倩倩冷眼一瞥,帶著幾分孤傲,又回頭看了看近在咫尺,對自己露出貪婪目光的刀疤臉,眉頭輕顰,
「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把歪心思打在我身上,如果我說,只有我才懂得下墓之後的路線,你們願不願意跟我合作?」
刀疤臉目光一凜,「我憑什麼信你?」
羅倩倩不屑於解釋,「你還沒資格跟我談話,讓你們性賈的師爺過來。」
「小娘們,你特么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信不信我……」刀疤臉凶戾冷笑,正要對著羅倩倩伸手,一道淡淡的聲音卻自帳篷中傳去,阻止了他,
「老疤,羅小姐可是羅煙鍋的孫女,漏船也有半斤釘,你這毛病怎麼老是改不了呢?」
令人同時回頭,見白紙扇正笑吟吟地從帳篷中走出,對著羅倩倩微微頷首,「羅小姐,倘若你能帶著大家找准大墓,我自當兌現承諾,事成后與你平分。」
羅倩倩冷冰冰地說道,「我並不貪戀其中的財寶,只是那大墓中有一卷冊子,傳說記載了公羊舉半生修行的心得,並錄刻很多修行法門在上面,下了墓,我只要那個!」
白紙扇目光微微一閃,操著一口蹩腳的方言普通話,淡笑道,「這是自然,兄弟們只求發財,至於那啥子記載修行法門的小冊子,我關心個鬼哦。」
「這樣最好,大家各取所需,你的人也最好不要再騷擾我。」羅倩倩找了塊石頭坐下,根本不拿睜眼瞧他。
「小娘皮,你……」刀疤臉一臉不忿,虎著臉就要呵斥,被白紙扇一眼給瞪了回去,
「老疤,連我的話你都不聽了嗎?」
刀疤臉對白紙扇很忌諱,連忙擺手說不敢,又回頭兇狠地瞪了羅倩倩一眼,負氣走了。
白紙扇拱手,「如此,那待會就有勞羅小姐了。」
說完這話他也離開了,沒有人搭理趴在地上像條野狗的我,對於這幫江湖人來說,我這樣的廢物根本就不值得被放在眼裡。
沉默了一會,我沉著臉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怒視羅倩倩,「為什麼你要阻止我逃跑?」
羅倩倩微微睜開眼皮,很平靜地說道,「你覺得你能跑得掉?」
我指著山腳下那條小溪,「只要跳進那裡,他們就追不上我。」
羅倩倩笑了,「那你繼續吧,這次我一定不再阻攔你,等你被人分水刺挑起來,落得筋骨分離的下場的時候,千萬別怪我沒提醒你。」
我不說話了,心裡憋著一股火,既是憤怒,又帶著幾分屈辱的苦悶。
我連自己的生死都決定不了,難道弱者生存在這個世界上,就真的沒有絲毫的話語權嗎?
羅倩倩不再理我,望著跳躍的火光半晌,忽然說道,「你留下來幫我,我可以幫助你逃出去。」
你?
我彷彿聽到了人世間最好笑的事情,「你能做什麼,與虎謀皮,不過是自取滅亡罷了,剛才那姓賈的師爺說的什麼話,這你都信?」
羅倩倩說,「我為什麼不能信?你別多嘴,下了墓,我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我隱隱覺得,這個羅倩倩內心沉穩,絲毫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樣柔弱,也許聽她的話,我真有可能尋找到逃出升天的機會。
張小餅說過,術道江湖中的奇人異士頗多,看人不能只看外表,這羅倩倩給我的感覺並不簡單,她似乎胸有成竹,所以才對自己的處境漠不關心。
這世道,弱者的命運就好似風中浮萍,半點不由人自己做主,我思來想去,沒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忍氣吞聲,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下。
刀疤臉剛才那一腳不輕,我到現在還隱隱覺得小腹灼痛,靜下心來,便開始按照張小餅交給我的口訣歸元吐納,一口氣息沿著臍下三寸遊走,緩緩增補筋脈,漸漸呼吸變得沉穩許多。
「你也懂得修行?」羅倩倩看出名堂,稍稍側目,「你這吐納法門是誰教給你的,我居然看到一點龍虎山的影子,難道你是龍虎山的人!」
我心中「咯噔」一下,想著既然被人看出來,瞞也瞞不過,索性大方承認,「我不是龍虎山弟子,不過之前認識一個朋友,他教會了我一些行氣法門,說是能強身健體。」
我心中窩火,對這小娘們還生著不少閑氣,語氣很生硬。
羅倩倩舔了舔嘴唇,十分期待地看著我,「不如我們做一筆交易,你把這行氣法訣告訴我,我現在就幫你逃跑!」
我冷哼了一聲,「我所得僅僅只是殘篇,完整的行氣法門誰會這麼輕易交出來,你怕是打錯算盤了!」
我如何肯將自己保命的最後底牌亮給其他人看,這羅倩倩性格古怪,我看不懂她究竟在想什麼,自覺失言,便不再言語。
「也對!」羅倩倩自言自語般喃呢道,「龍虎山走的是正陽路子,我剛才看你行氣的方式,更多卻是偏向陰柔,你沒說謊騙我。」
我別過臉,背對著羅倩倩,心裡卻冷笑一聲。
這都讓你看出來了,不過沒關係,想從我口中套走完整的口訣,沒門兒!
行了一會兒氣,我耳目變得聰敏了不少,把臉靠在土壤中側睡,聽得一陣腳步聲正飛速朝我這邊趕來,睜開迷茫雙眼,正覺不解,卻發現帳篷中好多人都已經出來了。
林子里竄出一個身材矮小的人,面容猥瑣,臉黑得像是煤球,生得獐頭鼠目,豁牙子、地包天,嘴邊長著三根倒鬚鬍子,活像只直立行走的大老鼠。
「六子,地方找到了嗎?」白紙扇走得很急,到了那人面前,急不可耐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