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顧雪上門
果然,不到一會兒就有個帶著金絲眼鏡,模樣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走過來,賊頭賊腦地對張小餅說道,「兄弟,今天出貨怎麼這麼晚,有私貨沒有?」
「有啊,大陸的、台灣亞洲的,歐洲的也有,你要哪款?」張小餅輕車熟路地介紹,一點都不含糊。
那戴著金絲眼鏡的人賊頭賊腦地問道,「有沒有非洲的?」
「大哥你口味真不是一般的重,你等著我給你找找!」
張小餅在三輪車裡搗鼓來搗鼓去,摸出一盒帶子,「三十一套,附贈兩張歐美的。」
那傢伙推了推眼鏡,「太貴了吧,你這價錢都能趕上正版了!」
「呵呵,有正版的你咋不買去?非洲的行情走俏,愛買不買!」
「那換兩盤亞洲的吧?」
「得再加五塊!」
張小餅很快就完成了第一單交易,回頭對我傻樂道,「這生意好賺吧?不瞞你說,三張光碟加起來成本不到十塊!」
我張了張嘴,感覺世界觀有些崩塌。
這世道,連和尚跟道士都改行賣黃片了,怪不得妖孽橫行,人心不古!
我起身往外走,張小餅問我幹啥去,我說我尿尿去,一會再陪你守攤位。
走到橋洞下面,我給自己點了一根煙,默默地抽完兩口,有些好笑。
半個月前,我還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時常陪客戶出入各種高檔場所,雖然筆挺的西裝下面,連內褲都有破洞,倒是還算體面。可現在卻淪落到要和這花花道士一塊賣黃片!
想想這人生還真是奇妙!
抽完煙,我找個沒人的地方小便,完事拎了拎褲子往回走,又去夜市逛了兩圈,回想曾經,我和阿芸晚飯之後出來散步,也喜歡來這種地方淘點物件。
種種回憶好似近在眼前,卻恍如隔世。
往後走的時候已經夜裡九點了,張小餅做了不少生意,正蹲在三輪車下面數錢。
見我回去,他咧著嘴笑開了,「人世皆為虛幻,萬物都是泡影,你幹什麼這麼放不開,難道沒聽過一切有為法,皆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露的講數嗎?」
我說你丫別扯了,這是佛家人的理論,你個臭道士還敢念佛經,不怕三清祖師爺跳出來打你屁股?
張小餅嘿然一笑,「祖師爺忙得很,哪有功夫管我?」
連續做了幾單生意,天色漸漸晚了,快到凌晨,我看了看手機,回頭問張小餅賣了多少?
張小餅笑得賤兮兮的,「反正比你上班強,你說你們這幫城裡人,成天穿著西裝打領帶,搞得人五人六的累不累?身上穿得齊整,心就乾淨嗎?」
我默然,不知為何,反倒覺得這小道士說話,句句都有勘破世間人情的道理。
帶出來的光碟賣的差不多,我和張小餅也打算收攤找個地方喝點啤酒,正清著貨,幾個和張小餅一塊賣光碟的不知道從哪兒蹦出來,邊推著車邊跑,
「不好啦,那幫大蓋帽的人來了!」
張小餅聽了這話,跑得比兔子還快,拽著我就溜,「趕緊走,碰上搶劫的了!」
我心說這世道還能有人打劫,你抽什麼瘋?
我一時還沒咂摸過味來,說話間,黑咕隆咚的天橋角下衝出幾個男人,一路掀翻幾個攤位,照著我這邊邊跑邊喊,「站住,別跑!」
我樂了,還真有人打劫。
沒等那人衝到我面前,我就搶先一步跳過去,揪著那人頭髮在他小腹上踹了一腳。
爺也不是好惹的,打小念書沒少跟混混打架,要不是上班之後被社會磨平了稜角,哪能讓人這麼欺負?
「卧槽,敢還手!」黑漆漆的天橋下傳來幾道叫罵聲,幾個黑影見我居然敢還手,很快就從褲襠里掏出幾截警棍,並且打開了手電筒。
被手電筒的燈光一晃,我瞬間就懵逼了,這才發現剛才被我痛揍的傢伙,居然是城管!
「麻痹的張小餅,你幹嘛說他們是搶劫的?」
我臉頓時綠了,這兔崽子也不肯先把話講清楚,城管怎麼就變成打劫的了?
「你愣著幹什麼,上車啊!」張小餅看見我跟城管動手,臉都嚇紫了,一把將我拽上車,轟著油門就往回跑。
這地方公路很窄,那幾個城管沒辦法開車跟過來,跟在三輪車屁股後面追了老半天,進了一條巷子,被張小餅嫻熟地甩開了。
一路狂飆了好幾分鐘,他才把三輪車停下,用胳膊肘碰了碰我,「你挺厲害的,剛才一腳踹飛那個城管,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修行者了。」
我虎著臉說,「別岔開話題,你身手那麼好,連鬼都不怕,怎麼見了城管就跟耗子見了老貓一樣?」
張小餅苦著臉,「小寒你是不知道,這幫城管可比鬼凶!」
我說得了,這買賣真不能幹,三天兩頭讓人家城管攆得像兔子一樣,咱倆還是盤算著找找別的事做吧。
張小餅又說,「我以前賣過二手音響、雜耍賣藝的活都干過,還是覺得這買賣來錢最快,成本也不值幾個錢,就算被收了也沒事。」
我說哪天城市大掃除,你就不怕進去?
張小餅把車停下來,「那不還有顧警官嗎,你說憑咱們的交情,她能放咱倆一馬不?」
我臉色一僵,「開好你的車!」
回家把碟片藏在沙發底下,我進屋洗了個澡。
我租的一室一廳,張小餅只能在床邊打地鋪,睡到半夜一陣呼嚕響,震天撼地,我都懷疑是不是樓要塌了。
我使勁踹了他兩腳,在床上翻來覆去烙煎餅,好不容易才睡著。
如此平靜地生活了一周,我和張小餅也漸漸變得熟絡起來,大白天補覺,晚上就一塊去天橋下面賣碟片,日子還算過得去。
可隨後發生的一件事,卻讓我徹底改變了這種想法,我的人生,也從此不再平靜。
案子了結的第八個清晨,我被一陣緊急的敲門聲吵醒。
我睜開眼,張小餅已經疊好被子去了樓下晨練,便迷迷糊糊地摸下床,走到客廳將門打開。
大門打開,我看見顧雪居然站在門口,表情很冷。
「你怎麼來了?」我有些局促,起床沒來及穿好衣服,身上只套著根大褲衩,趕緊往裡屋躲。
「我不是來找你的!」顧雪叫住我,聲音有些冷清。
我「哦」了一聲,又覺得有些稀奇,扯過上衣把肚子蓋住,「你上我家不來找我,那你打算找誰?」
「我找張小餅,有人看見你和他經常在夜市擺地攤,你應該知道他在哪兒吧?」顧雪的語氣仍舊冷冰冰的。
我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該不會我和張小餅賣片的事被舉報了吧?
是哪個狗.日.的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