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人死如燈滅
李長天猛地起身,縱身一躍,沿著屋頂飛速的朝著那聲音跑去。王雲濤拿著把刀不停的揮舞,身子靠在圍牆角落,身上已是血流不止,舉刀毫無章法,隻憑著一股執念站著。
“何方小賊!”
李長天氣急,認識了這麽多天,王雲濤隔三差五獻殷勤,就想從自己手上學幾招,自己哪裏會不知道。可是自己的招數全都是自己摸索的,真要教人,實在是弄不出個條理來。
現在李長天暗自後悔,哪怕先提點一下也好。
幾個黑衣人見得李長天從天而降,嗖地退到一邊,李長天眼睛一眯,頭也不回的站在王雲濤身前。王雲濤手上的刀仍舊沒停下,眼神渙散,神誌有些模糊之樣。
“喂,你怎麽樣?”
“有點難受……”王雲濤鬆了口氣,反手一刀,拄著刀勉強站立。生平第一次受這麽重的傷,傷口不算多,但位置刁鑽,血流不止,現在已經開始有些頭暈眼花,“趕快,要趕快去陳叔那……”
李長天看著眼前幾人,話也不說,直接上前。
“等等,先等我們說完!”
李長天一改迅捷淩厲的劍招,斷劍大開大合,直接以力逼人。
幾人遠比想象中的要弱。李長天一身內力,比起元素衣有過之而無不及,劍招重如千鈞,直接砍在一人頭上,有如劈柴。
“不,你難道不好奇我們……”
“不好奇。”
李長天冷漠的回身一劍,忽的一顆頭顱飛起,啪的落在滿是鮮血的地上,濺起幾朵紅花。
“你們不外乎是世家的殺手罷了,說了又能怎樣。一看到我就不敢上前了?還以為兩位公主皇子會一起過來?”
李長天冷冷的說著,嘲諷的看了那人一眼,周圍再無聲響,李長天心裏有些悲哀,陳叔怕是已經不在人世了。心念至此,眼神更是狠厲。
“你們這群人,是第一次執行任務嗎?都到了家門口了,三更半夜的,兩位殿下會跟著過來嗎?你們把這些人殺了,不會隻是在遷怒吧?不過我還是相信你們這些世家殺手的操守的。既然什麽都問不出來……那就去死吧!”
李長天話音一落,夜色中,黝黑的斷劍全無半點光華。
最後一人捂著脖子,張著嘴,說不出話。
喉骨連帶著頸椎上部幾乎粉碎,隻留下一張皮連著。劇痛後是一陣眩暈,一張嘴說不出話,一股鮮血不住的湧上來。
好痛。
隨著最後一個念頭消散,第三人倒地不再動彈。
李長天深吸一口氣,周圍已經沒有其他人了。
渾然沒有快感,也絲毫沒有懲惡揚善的快意。殺人,遠比折磨人要容易。這些人隻是怕死,但他們的痛苦消解不了自己的憤怒,彌補不了王雲濤的悲傷。
除非讓他們從心靈深處開始懼怕,從骨子裏顫抖,後悔與自己對敵。
眼前這幾人,真的是殺手嗎?
哪怕站在他們的立場上,也隻是做了些莫名其妙的事吧,都沒有一個完整的計劃嗎?
李長天這倒是想岔了。幾人半路剛好殺了殺手的耳目,一群人完全沒有沒找到機會。回頭發現了那些人的屍體,又氣又怒,還有幾分迷茫,計劃從一開始就被打亂,還得連忙趕上目標,卻完全沒想到幾人會參加陌生人的喜宴,結果又跑到了車隊的前麵。
等到了皇都不遠,幾人怒氣攻心,什麽事都沒做到,白白死了幾人,回去不知道會受到何等嘲笑。又不敢在皇都附近伏擊皇室中人,這才想到那攪局的可恨鏢局來。
留下的幾人本就是不甘心,就算以為元素衣二人會來此把鏢局任務進行確認,到時候也不敢對二人出手,任務原本就是給元素衣二人一點阻撓一點教訓。
至於其他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這裏是乾元皇都。也是監天寺大本營!
李長天啪啪啪的在王雲濤身上點了幾下,封住血流不止的傷口。接著往旁邊院子走去。王雲濤坐在了地上,不住的吸著氣,一半是回過神來,痛得;另一半,是頭暈不止,下意識而為之。
盞茶工夫。
李長天背著陳叔的屍體,站在了王雲濤身前。
王雲濤沒有抬起頭。隻是一個勁的吸著氣。一口,又一口。聲音越來越大,聲嘶力竭。
……
次日。
李叔與留守的幾人安然無恙。但一晚上都沉浸在鏢局被滅門的痛苦中。
王雲濤經過一晚調息修養,傷勢好轉,看著前來的元素衣二人,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殿下,人早已逃走了。就算李公子昨夜半夜就找到我們,但實在絲是毫沒有這些人的相貌線索,無從查起。”
莫聲為無奈的說著,言語間似乎有些埋怨李長天殺人太快,不留活口。
但元素衣也知道這些人應該是世家的死士。雖然不知哪家所為,但從死士嘴裏估摸也是問不出什麽的。世家培養死士,第一個要點就是忠心。
“莫捕頭不用多說。我隻是把此事告知你們而已。皇城之中,天子腳下。發生這種事,想必監天寺麵子上也過不去。”
莫聲為唯有苦笑。他哪裏不知道此事和兩位殿下不無瓜葛。這要萬一是另外幾位殿下的手筆,在這個當頭,可實在棘手,監天寺是絕對不允許參與皇位爭奪的。
作為一位四品捕快,年紀也不算小,在皇都監天寺也算是老人,對於這些事額外敏感。
而且眼下也沒什麽線索,從傷口看,全是些尋常招式,沒有任何獨門招式的痕跡,神風鏢局的人也沒有誰在死前留下任何線索。死因大多是偷襲,劇烈的拳腳內傷,還有少部分幾乎不成人樣。
不管是世家還是皇子,沒有證據,監天寺也不能直接上門調查。
現在的監天寺,已經不是當年動輒滅門派滿門的監天寺了。
王雲濤愣了愣,向著後院走去。李長天想了想,跟了上去。
王雲濤父親的屍體孤零零的躺在地上。監天寺一晚上調查,現在已是查無可查,過會兒就要入土為安了。
監天寺的判案手端顯然更係統些,但此次的事,實在是秀才遇到兵,誰會想到,會有人為了出口氣,惱羞成怒,跑到皇城來大開殺戒的?
李長天和他們算計,他們幹脆腦子都不帶,憑感情行事了!
自己確實也有責任。如果沒有找上鏢局的話。原本一開始就有混淆目標的意思。但沒想到,這些人會這麽的不講道理。
自己有些小看江湖人了。
滿目的屍體,李長天的心裏也是發冷。
“你之後要做什麽?”
王雲濤抬起頭,而後又搖了搖頭,“或許把父親留下的鏢局做下去,又或許,招不到人,自己闖蕩江湖吧……”
李長天想了想,“你覺得現在這鏢局為什麽賺不到錢?賺不到錢自然沒什麽人願意幹這行。”
王雲濤皺了皺眉,認真的看著李長天,這原本是自己以往多次思考過的。
“江湖人任性妄為,血氣方剛,快意恩仇。如果不是因為門派能讓人更進一步,走的更遠,誰願意放下自由的生活,忍受這些規矩。鏢局不能沒有有規矩,但卻又沒有門派的吸引力。”
“而這些人,有時候為了報仇,有時候純粹為了劫財。押鏢,幾乎每次都是和他們對著幹,有能力的,自己找人就護送了,沒能力的,鏢局接一次生意也賺不到幾個錢。而且萬一被某些劫鏢的人記恨,後患也是無窮。”
“不對,歸根結底,還是鏢局太弱勢了。”
李長天看著漸漸放下父親死亡的王雲濤,心裏鬆口氣,“如果,先天宗來做鏢局,你說會怎樣?”
“這……沒人敢劫鏢,也沒幾個人能劫鏢。大家自然紛紛找上門來尋求保鏢之人。”
“你看,歸根結底,還是缺少那麽一個強者,或者一群強者。不要那麽看我,你們不能把鏢局的格局想的那麽小。如果你把鏢局當作一個專門押鏢的門派,一切就簡單了。培養天才高手,在江湖打下名氣,而不是用純粹做生意的思路,和那些人江湖人講所謂的關係。利益相關的關係,在江湖某些時候反倒最不牢靠。隻要稍不留神,他們就會為了更大的利益拋棄你。”
王雲濤聞言,豁然開朗,眼前的迷霧盡散。
鏢局不受監天寺保護,不受七大門派協調,因為鏢局不算是門派。可偏偏鏢局幹的又不是普通人的生意。刀口上舔血的,夾在江湖與百姓之間,不尷不尬。
所以鏢局更要有自己的高手人才,而這反倒是一個機會。就算隻有三流門派的實力,可鏢局向來不算是門派,不在監天寺監管範圍,沒了保護,但行事也更自由!
從一開始,王雲濤就沒有想到要跳出這固有的鏢局格局。隻要把鏢局像門派一樣發展,一邊鑽研修煉的同時,一邊押鏢做生意,不是絕妙?!
看著王雲濤神色激動,李長天心裏腹誹,乾元的鏢局本來就不怎麽樣,強者不屑於給人當保鏢,弱者又不頂用。
“對了,你們甚至可以擴大一下業務,專職給人當保鏢,就是貼身保護人安全的那種。由你們第三方擔保,保鏢不會是對方的死對頭的人,反正在第三方立場上,反而更安全……”
李長天說的頭頭是道,思路如泉湧。王雲濤聽著聽著,忽然麵色有灰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