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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海外靈獸

  葛文宣把泛著淡淡白光的鱗片、刻著八卦五行的銅盤放在身側,繼續從錦囊里拿出一個小布袋。


  他從布袋裡抓出一把淺褐色的粉末,微微鬆動手指,粉末便從指縫間筆直飄落,葛文宣手臂移動,似是在構畫著什麼,帶動粉末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筆觸」。


  這是一個陣法,術士體系在四品前,想讓陣法發揮威能,必須依賴靈性充沛的材料,一筆一畫的刻陣、擺陣。


  好在這個陣法簡單,作用也僅是喚醒銅盤內的力量。


  類似於鑰匙。


  隨著手心的褐色粉末不斷減少,直至用盡,陣法刻畫隨之完成。


  葛文宣接著劃破手腕,讓鮮血流淌在陣法上,構成陣法的褐色粉末接觸到鮮血后,立刻發光,在昏暗的極淵里,宛如熒光粉。


  葛文宣雙手捧著銅盤,將它置於陣法上空。


  銅盤輕巧的懸浮不動,然後「呼呼」旋轉起來,它吸收著熒光粉末,越轉越快,快到產生了氣旋,製造出狂風。


  「呼……」


  靈性消耗殆盡的粉末被狂風刮散,銅盤旋轉著飛向儒聖雕塑,停在雕塑頭頂,疾速旋轉。。


  葛文宣的段位,看不懂不知道這麼做是為了什麼,按照記在腦海里的步驟,他接著拾起散發淡淡白光的鱗片,合在掌心,便渡入氣機,邊閉眼口中念念有詞。


  這個過程持續了十幾秒,葛文宣睜開眼,把白色鱗片拋向漆黑的深淵。


  白色鱗片墜向深淵的過程中,光芒爆發,膨脹成一團熾白的太陽,照的整個極淵一片熾白,但即使是如此強大的光源,也沒能照亮極淵深處。


  光線被沒有盡頭的黑暗吞沒。


  葛文宣猛的閉上眼睛,不敢直視光源,雙眼湧出熱淚。


  「嗷吼.……」


  同時,他耳邊響起了獸吼,吼聲給人的感覺很奇怪,並非凶獸張楊血性的咆哮,也沒有野獸的戾氣。


  反而清越嘹亮。


  葛文宣仍舊沒有睜開眼,因為他能感覺到,眼皮之外,是刺目的白光。
……

  某棵樹的樹蔭下,一團陰影膨脹,許七安等人從陰影中顯形,齊齊眺望地平線盡頭,極淵的方向。


  那裡有一道白色光柱衝天而起,直入雲霄。


  「那是什麼?」


  鸞鈺驚叫道。


  「這股氣息……」影子聲音無比凝重,環顧眾人一眼:

  「不是蠱神的力量。」


  「儒佛道蠱武妖巫術皆不是。」許七安淡淡道。


  幾位首領愣愣的看著他,許七安回望著他們:

  「所有體系的超凡我都揍過。」


  沒揍過也深入見識過.……

  都揍過.……淳嫣鸞鈺等人神色複雜的看著他,這個「都揍過」也包括剛剛被毒打一頓的他們。


  許七安轉頭看向天蠱婆婆,問道:


  「婆婆,您見多識廣,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天蠱婆婆搖頭,慈眉善目:

  「老身這輩子都沒出過南疆,孤陋寡聞的很。」


  眾人不再廢話,影子融入陰影,帶著眾人繼續朝極淵遁去。
……

  感覺到眼皮外的熾白消散,葛文宣才敢睜開眼睛,視線里,一頭高大神駿的四腳獸凝立於極淵之上。


  它由白光凝聚而成,其身似鹿,覆滿雪白鱗片,頭生一對犄角,馬蹄,蛇尾。


  這.……葛文宣瞳孔一縮,他認識這隻靈獸,白帝城的人基本都認識,它就是雲州神話傳說中的,於大旱之年現身雲州,帶來暴雨狂風,潤澤大地的海外神獸。


  雲州百姓稱它——白帝!

  時至今日,白帝城的白帝廟裡,還供奉著它的雕塑。


  海外靈獸白帝,緩緩掃過周邊,在葛文宣身後某處停頓一下,收回目光,俯視著下方的極淵,發出了一段簡短而奇怪的音節。


  這是葛文宣從未聽過的語言,這是人類的聲線無法發出的音節。


  它在和誰說話……葛文宣腦海里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想,這讓他臉色微微發白,下意識的捏緊了袖子里的傳送法器。


  傳送法器可以帶他離開這裡,傳送回事先預設好的地點,做到迅速逃離。


  傳送法器分單向和隨機,若是沒有提前刻畫陣法,設置好傳送地點,它就會變成隨機傳送,在一定範圍內,傳送到任意一處。


  因此,他無法利用傳送法器準確抵達儒聖雕塑身前,在極淵里搞隨機傳送,是對自己生命的不負責。


  這時,葛文宣突然心悸,渾身毛孔張開,汗毛炸起,武者的危機預感啟動,向他傳遞危險信號,瘋狂催促他逃跑。


  他忍住了,低著頭,匍匐在地,一動不動。


  一股可怕的意志從極淵中蘇醒,匍匐著的葛文宣渾身一顫,他能感受到,極淵里有什麼東西要出來了,可怕到讓人肝膽俱裂的東西。


  極淵里有什麼?

  答案不言而喻。


  一團黑煙裊裊娜娜的從漆黑的極淵中浮上來,在白帝身前懸停,黑煙外層宛如跳躍的火焰,不停的晃動,內核則有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不摻雜任何情緒,連冷漠都沒有。


  靈獸白帝望著黑煙,又一次發出了古怪的音節。


  說完,它沉默幾秒,側了側頭,似乎在聆聽。


  遠處,藏在隱蔽角落的黃毛猴子,也側耳聽了聽。


  白帝若有所思了片刻,口中發出古怪的音節,這次是長長一大段,用了十幾秒才說完。


  它側耳聽了許久,微微點一下頭。


  接著,白帝再次開口,它問出了第三個問題。


  伴隨著古怪音節結束,它目光緊緊盯著黑煙,修長的脖頸微微朝前探出,就如同人類身子前傾。


  這個問題似乎很重要。


  躲藏起來的黃毛猴子,不顧被發現的風險,從藏身處走了出來,側著耳朵,全神貫注的等待著。


  就在這時,「咔擦」的聲音響徹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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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飄在儒聖雕塑頭頂,快速旋轉的銅盤碎成齏粉。


  那道從極淵深處飄上來的黑煙,消散於無形。


  靈獸白帝俯衝而下,追了一段距離,直到撞上一層清光屏障,撞的它白光凝聚的身體險些崩潰。


  巨大的嘆息回蕩在極淵中。


  靈獸白帝看了一眼匍匐在地的葛文宣,聲音洪亮:


  「把我的鱗片帶回去。」


  說罷,它化作白光消散,重新變回雪白鱗片,自動飄飛到葛文宣面前。


  葛文宣謹慎的把鱗片收入錦囊,忽然耳廓一動,聽見了上方傳來此起彼伏的獸吼聲,一片大亂。


  他們追過來了?許七安來了.……葛文宣臉色微變,眼裡閃過驚懼,見識到許七安不久前展現出的可怕戰力,他果斷的捏碎手心裡的傳送玉符。


  一道清光騰起,帶著他消失在原地。


  離去前,他看見一道金光俯衝而下,正是腦後燃著火環的許七安。


  宛如炮彈般飛射而來的許七安,在臨近儒聖雕塑前,不符合力學規則的一個驟停,把所有慣性化於無形。


  五品武夫之所以叫化勁,便在於此。


  他雙腳無聲無息的落地,抬頭審視著儒聖雕塑,面容清奇,五官極具威嚴,卻不顯得咄咄逼人,甚至有幾分憐愛蒼生的慈悲。


  雕塑身上的長袍樣式與當下儒家主流的袍子不同,儒冠也透著歷史感,比時下的儒冠更高,更顯笨重。


  他的眉心有一道深深的裂痕。


  這就是儒聖雕塑,封印蠱神的核心.……許七安正了正衣冠,對這位中原人族史上最強者躬身作揖。


  「我也想有朝一日與你一樣強,但不能這麼短命。」他心說。


  天蠱婆婆等人陸續抵達,跋紀和影子大步狂奔到雕塑面前,一陣審視,鬆了口氣:


  「雕塑完好,沒有被破壞。」


  跟在後面的鸞鈺淳嫣和天蠱婆婆也走了過來,仔細觀察雕塑后,如釋重負,鸞鈺嬌艷的紅唇挑起,看許七安一眼:

  「我就說嘛,儒聖的封印怎麼可能說破壞就破壞。」


  淳嫣謹慎的審視周圍,沒有發現絲毫異常,忍不住蹙眉:


  「但許銀鑼預測的沒錯,葛文宣確實來了極淵,他不可能只是下來觀賞。」


  葛文宣看到許七安的同時,許七安等人也看到了他。


  許七安走到懸崖邊,俯瞰漆黑不見底的極淵,試探道:

  「封印還在嗎?」


  淳嫣吹了一個清亮的口哨,召喚來一隻雙頭鳥,操縱著它撲向極淵。


  許七安清晰的看見,雙頭鳥俯衝一段距離后,被一層清光震成齏粉,清光如漣漪擴散,整個極淵為之一亮。


  淳嫣俯身撿起一枚石子,丟入大裂谷中,清光沒有反應,石子消失在黑暗中。


  許七安側耳聽了許久,沒聽見石子落地的聲音。


  淳嫣解釋道:

  「但凡有生命的東西,都無法進入極淵。但沒有意識的死物,則可以穿透儒聖的封印。」


  許七安想了想,道:


  「應該是有意識的東西吧,不然器靈也可以進入了。」


  淳嫣苦笑道:

  「蠱族沒有法寶,不曾試過。」


  話音落下,眾人腳下的地面,突然震動起來,碎石和沙土沿著緩坡滾落。


  「吼……」


  極淵里,遙遠的地底,傳來一聲低沉而可怕的咆哮聲。


  聲音傳上來時,由於距離太遠,變成了純粹的聲波。


  同一時間,許七安感覺後頸處的七絕蠱不安的躁動,似乎要脫離他的脊椎,逃離此處。


  「蠱神蘇醒了?」


  鸞鈺聲音都嚇的顫抖,但害怕歸害怕,她沒有慌亂,冷靜的後退。


  吼聲結束后,地表的震動並沒有消失,反而愈發劇烈,碎石和沙土不停從緩坡上方滾落。


  所有人都察覺到,一股磅礴而可怕的力量從極淵中沖湧上來。


  淳嫣臉色一變:

  「是蠱神之力,快退!」


  什麼意思,這裡不全是蠱神之力嗎……許七安心裡嘀咕,他從不是逞強之人,立刻隨著淳嫣後撤。


  下一刻,他明白了淳嫣的意思。


  極淵中,噴湧出磅礴的蠱神之力,有黑紅色的氣血之力,墨綠色的毒蠱之力,漆黑色的屍蠱之力,淡藍色的心蠱之力.……

  它們純度高,且數量磅礴,勝過極淵外任何一處。


  許七安和淳嫣距離懸崖處最近,被一股高純度的情蠱之力籠罩,頓時,呼吸間儘是甜膩的氣息。


  他只覺得口乾舌燥,渾身發燙,情慾在體內翻湧不息,七絕蠱貪婪的吸收著侵入體內的情蠱之力,但無法徹底消化。


  許七安尚且如此,身為心蠱師的淳嫣,意識立刻模糊,嬌俏的臉頰滾燙,嬌嫩欲滴的小嘴裡飄出甜膩的呻吟。


  她饑渴的抱住身邊的許七安,送上滾燙的,熱情的吻,雙手笨拙的在他身上摸索,尋找著許七安的把柄。


  你還真是個雛兒啊……許七安揮起手刀砍暈她,這並不難,因為淳嫣的意志已經在情毒中崩潰。


  他帶著淳嫣退回跋紀等人身邊,仰頭看著這股磅礴的能量衝上高空,而後緩緩灑下,散落在極淵附近。


  天蠱婆婆沉聲道:

  「走,先離開這裡。」


  眾人一起原路返回,沿途所見,是陷入癲狂的蠱蟲蠱獸。


  它們在這股磅礴的蠱神之力的滋養下,發生了可怕的異變,雙頭鳥長出第三個頭;巨蟒開始蛻皮,變的更加粗長;蟲群身軀快速膨脹,變的堪比老鼠;植被瘋狂生長,傳來凄厲哭聲,或孩子的笑聲.……

  醜陋的看不出品種的畸變怪物,出現第二根生殖器.……黑背猩猩肋部伸長出一對新的手臂.……巨大的陰影漫無目的的遊走,吞噬著途中的生靈.……

  整個極淵的怪物都瘋了。


  在影子的帶領下,他們很快退出極淵,來到原始森林外。


  「儒聖雕塑沒有被破壞,封印也還在,為什麼會這樣?」


  許七安作為外來人,對眼前的情況茫然不知。


  跋紀沉聲道:

  「蠱神無時無刻不再溢散出力量,祂的狀態很不穩定,有時候少,有時候多。


  「祂的力量會讓極淵附近的蠱獸變的異常強大,每隔六七百年,極淵里就會誕生超凡境的蠱獸。斬殺蠱獸是蠱族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而每次有超凡蠱獸出世,必然伴隨著我族首領的隕落。」


  許七安皺眉道:


  「所以,這是一次正常現象?」


  天蠱婆婆搖搖頭:

  「這是那小子引起的,雖然不知道他使了什麼手段,但老身沒猜錯的話,蠱神的意識進一步蘇醒了。類似的力量噴涌,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會有很多次。」


  鸞鈺等人臉色頓時變的難看起來。


  天蠱婆婆緩緩道:

  「你說的對,這就是許平峰用來牽制我蠱族超梵谷手的手段。進一步喚醒蠱神,讓極淵附近的蠱神之力在短期內暴漲。催化超凡蠱獸誕生的概率。


  「逼我們不得不守在南疆,定時清除力量過剩、有望踏入超凡的蠱獸,無暇插手中原之事。」


  許七安一邊把淳嫣交給鸞鈺,一邊問道:

  「清除強大蠱獸,不需要普通族人吧?」


  天蠱婆婆頷首:


  「普通族人深入極淵便是生死危機,用不上。」


  那我至少還能「雇傭」蠱族的普通戰士.……許七安再問:

  「蠱神蘇醒,是不是意味著封印鬆動?」


  天蠱婆婆搖頭:


  「千年來,蠱神無時無刻不在消磨儒聖封印,也有過類似的蘇醒,但很快就會沉睡,長則數十年,短則幾年。


  「事實證明,超品的封印,只有超品能撼動。那許平峰連削弱儒聖都做不到。」


  許七安看了她一眼。


  天蠱婆婆目光掃過眾首領,道:

  「回去通知一下族人,三天後,四品以上的強者跟隨我們探索極淵,斬殺蠱獸。


  「許銀鑼戰力無雙,老身懇請許銀鑼幫忙。」


  龍圖跋紀幾個,看向許七安。


  「好。」


  許七安點點頭,問道:

  「蠱神力量噴涌而出,對蠱族難道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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