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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大敵來訪

  門房見這位年輕公子一表人才,俊美不凡,不像是坑蒙拐騙之輩,略作猶豫,道:

  「公子稍等!」


  他轉身匆匆跑進府,大概一刻鐘后,急促腳步聲傳來,一位女子飛奔著衝出來,她穿著素色長裙,眉如遠黛,櫻桃小嘴,皮膚白嫩白嫩,像是能掐出水來。


  三十齣頭的少婦,穿著樸素,卻難掩傲人身材,髮絲間別著一朵白花,她最讓人側目的是淡淡的憂愁,沒來由的讓人憐惜。


  「杏兒!」


  李靈素麵帶微笑,風度翩翩的一枚濁世佳公子。


  柴杏兒愣愣的望著他,眼圈一紅,冷冰冰道:


  「李公子不是自稱江湖浪子,心無所依,唯有行走江湖才是唯一的歸宿嗎。今兒是哪來的風,把您刮到我這裡來了。」


  李靈素嘆息一聲:「心有牽挂的人,是走不遠的。它終將回到所愛之人的身邊。」


  柴杏兒別過臉去,倔強的不讓淚水滾落。


  這小子當初離開時,肯定是不告而別,留了封信之類的……許七安心裡暗暗猜測。


  否則這位小少婦怨氣不會這麼重,另外,相比起東方姐妹和聞人倩柔,這位柴家姑姑的性格,恐怕相當倔強。。


  李靈素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甜言蜜語,又感覺環境不對,咳嗽一聲,道:

  「這位前輩是我的朋友,與我一起來湘州遊歷,聽說了柴府發生的事,特來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杏兒你儘管開口。」


  年輕的門房人都傻了,這個公子哥竟然一口一個杏兒的喊柴姑姑。


  柴杏兒深吸一口氣,朝許七安頷首,聲音清冷客氣:


  「前輩遠來是客,裡邊請。」


  如果真的沒有感情,這會兒應該把我們轟走,唉,又是一條被渣男吃定的魚……許七安抱拳示意,牽著小母馬進了府。


  把小母馬交給柴府下人妥善安置后,三人隨著柴杏兒去了大堂。


  「杏兒,柴賢真的殺了柴家主?」


  待柴杏兒屏退下人,李靈素迫不及待的詢問:「這不該啊,柴賢性情溫厚,不是這種大逆不道之徒,其中是不是有誤會。」


  「誤會?」


  柴杏兒素白的臉龐,露出冷笑:「此事我親眼所見,柴府上下親眼所見,豈會有假。」


  李靈素沉吟道:「或許是有賊人易容?」


  柴杏兒搖頭:「易容術瞞不過我的眼睛,再者,招式路數,隨身物品,以及馭屍手段等等,都是佐證,容貌可變,這些卻變不了。」


  李靈素啞然,皺眉半晌,問出了一直以來的疑惑:「可他為何要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柴杏兒道:


  「因為我大哥打算把小嵐嫁到皇甫家,你知道的,小嵐和柴賢青梅竹馬,他一直愛慕著小嵐。得知此事後,他多次請大哥收回決定,表示要娶小嵐為妻。


  「柴賢雖然天資不錯,但大哥認為,把小嵐嫁給他只是錦上添花,並不會給柴家帶來太大的利益。但如果能與皇甫家聯姻,雙方結盟,對柴家的發展更有好處。」


  柴杏兒是柴家家主的胞妹,她上一任丈夫是贅婿。


  聽到這裡,李靈素眉頭皺的更深:「小嵐並不愛他,只是把他當哥哥而已。對了,小嵐呢?」


  柴杏兒聞言,臉色凄然,「小嵐被擄走了。」


  在李靈素的追問下,她娓娓道來,事發當日,府上眾人被交手動靜驚醒,連忙趕往家主院子,發現家主已經被殺害,兇手正是義子柴賢。


  柴賢見事情暴露,狂心大發,操縱四具鐵屍一路殺了出去,就此逃之夭夭。


  「我善後時發現,小嵐早已不在房內,這半個多月,我派人四處尋找,始終沒有找到她的下落。」柴杏兒滿臉擔憂。


  李靈素問道:「杏兒,你就沒覺得此事有不合理之處?」


  柴杏兒淡淡道:


  「當日他殺出柴府時,我亦出手阻攔,要說最不合理之處,就是柴賢的修為不知為何,竟突飛猛進,已不在我之下。


  「但你知道的,柴家的馭屍手段脫胎於蠱族的屍蠱術。除了本人,外人難以駕馭。」


  李靈素「嘶」了一聲,表情凝重且困惑,他本能的覺得此事有諸多不合理之處,但無法有效歸納,更不知道該如何查起。


  柴杏兒見他鎖眉沉思,語氣冷淡:


  「你認為柴賢是冤枉的,想查清此案,還他一個清白?」


  李靈素搖頭道:「是還柴家一個真相,我既然來了,自然要幫你把此事解決。」


  柴杏兒冷冷的看著他:「那你什麼眉目?」


  李靈素頓時語塞,搖了搖頭。


  丁香花般素雅憂愁的少婦,哂笑一聲:「你當自己是許銀鑼,專破奇案?」


  李靈素苦笑道:「杏兒,你又何必這般挖苦,我知道你恨我當初不告而別……」


  篤篤!


  這時,敲桌的聲音打斷了這對痴男怨女,柴杏兒蹙起精緻的眉頭,看向青衣男子。


  許七安緩緩道:「有幾件事想問小姑娘。」


  小姑娘.……柴杏兒眉梢一挑。


  「他的身份非同尋常,柴家老祖宗在他面前都是黃毛小子。」李靈素害怕紅顏知己頂撞徐謙,惹這個老傢伙不快,連忙傳音解釋。


  柴杏兒知道「長壽」意味著什麼,花容微變,態度立刻變的拘謹起來,柔柔道:

  「前輩請說。」


  「家主柴建元對柴賢如何?柴賢此人品性如何?」許七安問。


  柴杏兒回答:

  「柴賢年幼時是個孤兒,飽受欺凌,家兄見他可憐,將他收為義子,不但養育他成人,還教他馭屍手段,教他武道修行,說一句恩重如山並不為過。


  「至於柴賢此人,若不是發生這件血案,大家還蒙在鼓裡,認為他是個忠厚之輩。」


  許七安點頭:「也就是說,柴家主對他恩重如山,而他之前的性情也不像是忘恩負義之徒。那麼,即使他真的心生怨恨,無法容忍柴家小姐嫁給別人,直接擄走柴家小姐,遠走天涯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對,就是這樣……李靈素猛的擊掌,所以他才覺得此事有許多不合理之處。


  柴杏兒凝眉沉思,道:「前輩說的有理,但,那天我親自與他交手,確認柴賢就是本人,府中許多人都可以作證。那幾具鐵屍,也的確是他的。」


  有人證.……許七安分析道:「屍蠱是可以從上往下兼容的,強大的屍蠱師,可以釋放子蠱,強行控制別人的傀儡。如果有人假扮柴賢,並強行控制他的鐵屍呢。」


  李靈素沉吟道:「所以,他的修為才突飛猛進,其實根本不是本人?」


  柴杏兒搖頭:「不,如果真的有人偽裝成他,反而不會暴露實力才對。而且,符合條件的強者寥寥無幾,他的動機是什麼呢?只是嫁禍柴賢?」


  許七安深深看她一眼,笑道:「這可就得好好查一查,當然,如果能活捉柴賢,更加省事。」
……

  京城,司天監。


  二樓大堂,楊千幻站在窗邊,面朝窗戶,背對眾人。


  在他身後,有二十多位術士,他們都是楊千幻這個派系的,在司天監內部,被同門們稱為「後腦勺黨」。


  這顯然是一個不禮貌,帶著嘲諷意味的名稱。


  但其他派系同樣有著不那麼好聽的名字,比如宋卿的派系叫做「瘋子黨」,孫玄機的黨派叫做「啞巴黨」,鍾璃的派系叫做「鬼見愁黨」。


  褚採薇因為等級太低,還沒有資格代師收徒,因此沒有派系。


  不過明年,她就有資格教徒弟了。


  言歸正傳,大堂內氣氛很不好,眾人面色嚴肅。


  「不是說關鋪子了嗎,這群人還有完沒完?給不給人留活路了。」


  「簡直胡鬧,這群刁民是想榨乾我司天監嗎。」


  「實在不行,就調動禁軍來鎮壓吧。」


  「但這樣一來,楊師兄的名聲就不可挽回了。」


  「反正已經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眾術士你一言我一語,愁眉苦臉的商議著。


  前陣子,楊師兄心血來潮,打算在城中開鋪子做善舉,京城百姓但凡有困難事、不公事等等,都可以來找為國為民的英雄楊千幻解決。


  最初,京城百姓並不相信世上有這樣的大好人,「大好人楊千幻事務所」無人光顧,但這難不倒集才華和智慧於一身的楊師兄。


  他找了托,是一個苦難的女人,丈夫嗜賭成性,婆婆重病在床沒錢醫治,走投無路之下,求到了楊千幻事務所。


  立志要成為英雄王的男人楊千幻,義無反顧的幫助了這個可憐的女人。


  從此以後,越來越多的百姓向楊千幻求助,並得到了滿足,一傳十十傳百,司天監楊千幻的名頭,迅速崛起,成為家喻戶曉的大善人。


  可沒多久,味兒就變了。


  百姓們就向一個無底洞,可勁兒的白嫖楊千幻,得到滿足視為理所應當,得不到滿足則破口大罵。


  楊千幻被嫖來嫖去,眼見大業難成,傷心的關掉鋪子,躲回司天監。


  但百姓們並沒有放過他,群聚在觀星樓外的廣場,要求給個公道。


  明明說好了白嫖到天荒地老,做人要有契約精神。


  窗口的楊千幻朝下俯瞰,只見觀星樓外的大廣場,聚集了數百名百姓。


  「都是些什麼事,念來聽聽。」


  他語氣低沉,飽經滄桑,像極了被社會毒打后,渾身都是故事的過來人。


  眾白衣術士鬆了口氣,其中一位抓起桌案上厚厚的信紙,展開第一份,閱讀後說道:

  「住在軲轆街的張大嬸說,隔壁楊大嬸家又添了一個孫子,她也想要抱孫子,希望司天監能想想辦法。」


  楊千幻點點頭,這並不是什麼難事,雖然司天監近來虧損極大,但一包葯錢還是能給的。


  「那就給她兒子開些補腎壯陽的葯。」他說。


  那位白衣術士臉色古怪,道:「可是張大嬸只生了三個女兒,她哪來的兒子?」


  「.……」楊千幻沉聲道:「下一封。」


  「杏花街王掌柜說,隔壁新開了一家鋪子,搶了他的生意,他希望司天監能幫忙趕走對方。」


  「觸犯律法的事不做,下一封。」


  「平康街趙府的婢女小翠,覺得自己容貌比小姐好,性格比小姐好,不甘心一輩子當丫鬟,請我們幫忙,讓她也成為富貴人家的小姐。」


  楊千幻憋了半天:「下輩子投個好胎,下一封。」


  「李家村的李二,他媳婦懷孕六月要生了,李家一脈單傳,他想給媳婦買點安胎藥,但沒銀子,所以求到我們這裡來了。」


  不等楊千幻開口,那位術士無奈道:「一副安胎藥倒是好說,但我覺得李二首先要做的是原諒她媳婦。」


  楊千幻心累的擺擺手:「下一封。」


  「混混梁三,希望找一個輕輕鬆鬆就能日進斗金的活計,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咱們司天監能送他一座金山。」


  楊千幻嘆口氣:「金山沒有,日進斗金的活計都寫在大奉律法里,讓他自己挑一個喜歡的。」


  「咦,這封是許家主母,許銀鑼的嬸嬸寫的信。」白衣術士驚喜道。


  楊千幻語氣緩和了些,道:「說說看她有什麼事,我與許七安那狗賊相識一場,他嬸嬸的要求,我會盡量滿足。」


  白衣術士點點頭,說道:


  「她說自己幼女飯量太大,府上窮的快揭不開鍋。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把幼女送到司天監來學藝,吃住都在司天監。她幼女還有一個師傅,是南疆姑娘,也一起過來,希望我們不要介意。」
……

  楊千幻語氣里透著疲憊:「太蠢,當不了術士,除非監正老師親自教導。」


  這都是些什麼破事!

  寂靜的甬道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鍾璃走到門口,探頭望向昏暗的甬道,細聲細氣道:

  「楊師兄,你怎麼回來了?」


  楊千幻語氣空洞:「人間不值得,我打算回來歇息一段時間。」


  頓了頓,他狐疑道:「鍾師妹,我記得你說過,我的主意很好,定能成大事。」


  鍾璃天真無邪的回復:「我有說過嗎?記不得了。」


  「.……」


  鍾璃小聲問道:「你的事業進展如何?」


  楊千幻思考了一下,沉聲道:「我覺得還是弒君更穩妥些。」
……

  湘州柴府。


  後花園涼亭,裹著狐裘大氅的慕南梔,抓著一把餌料,拋入池中,引來錦鯉爭相奪食。


  她身後的石桌邊,許七安把毒草和毒果丟進搗藥罐搗碎,再以瓷勺刮出,吃進嘴裡。


  服毒從未停止過,他無比慶幸自己帶著花神轉世一起遊歷江湖,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能服食品質極高的變異毒草、毒果。


  同樣也慶幸帶著小母馬一起出來,與小母馬的互動、交流,緩解了心蠱的後遺症。


  屍蠱的後遺症,許七安最近摸索到了一個極好的辦法,那就是操縱恆音的屍體,讓他說話、辦事,達到「與屍共舞」的目的。


  就像現在……

  李靈素火急火燎的奔過來,候立在亭外的恆音攔住,沉聲道:


  「施主,請不要當電燈泡。」


  李靈素詫異的看他一眼,懶得思考這死鬼怎麼突然開口說話,匆匆越過,進入涼亭,沉聲道:


  「大事不妙,我聽府上管事說,方才來了幾個和尚,為首的自稱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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