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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辦法

  元景帝把批紅后的摺子,輕輕丟給老太監,笑道:「大伴,你給朕說說,這會元許新年,到底有沒有舞弊?」


  老太監接過摺子,飛快掃了一眼,然後說:「老奴愚鈍,不過老奴覺得,此事確實有蹊蹺。」


  元景帝盯著他看了幾秒,吩咐道:「責令府衙和刑部處理此案,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等老太監領命退下,元景帝坐在龍椅上,望著御書房外的藍天,忽然一笑:「一箭三雕。」


  蟒袍老太監離開御書房,低頭疾走,行出百米,他驚心肉跳的拍了拍胸膛,臉色陰沉:

  「批紅了還問我.……魏淵啊魏淵,不是咱家不幫你,咱家的命最重要。」


  不久后,宮中的諭令分別傳到了刑部和府衙。


  刑部孫尚書似乎早有預料,接到諭令后,立刻遣人捉拿許新年。


  陳府尹收到宮裡傳來的諭令,嘆息搖頭:「長風破浪會有時……就怕一個大浪打過來,打的你船毀人亡啊。」


  他當即喊來少尹,沉聲道:「立刻派人捉拿許新年,帶回衙門審問,務必要搶在刑部之前拿人……派人去通知一下許銀鑼。」
……

  許府。


  春日和煦,許新年讓人把書桌擺在樹蔭下,陽光透過枝葉,斑駁的晃動在桌上,書上,以及他俊美無儔的臉上。


  手邊是茶盞和糕點。


  嬸嬸帶著許玲月和許鈴音姐妹倆,以及借宿在家裡的麗娜,正準備出門去玩。


  麗娜看見樹下的許新年,大方的稱讚道:「許二郎長的真俊俏,要是在我們部落,婆娘們會為了搶他打的頭破血流。」


  嬸嬸瞬間警惕起來,像是看到了一頭企圖拱自己家白菜的母豬。


  這個南疆的小黑皮是在暗示嗎,她對二郎有意?呸,痴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嬸嬸美眸剮了麗娜一下,催促道:「時間不早了,早些出門吧。」


  這次出行不帶扈從,一百個扈從也抵不過一個南疆小黑皮,小黑皮的實力,是得到許二叔和許大郎認證的。


  嬸嬸也親眼目睹小黑皮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輕而易舉的捏成齏粉。


  麗娜頓時把俊俏的許二郎拋之腦後,興匆匆的往外走,她迫不及待想逛一逛大奉京城。


  以前在南疆時,便時常聽部落里的長輩們說起大奉京城,世上最繁華的城市。


  「死丫頭吃的多,還對我家二郎起歪念,我得想辦法把她趕走.……」嬸嬸暗暗心想。


  這個從天而降的外族女子,激起了嬸嬸的排外思想。


  她正謀划著怎麼趕走外族女子,視線里,看見一夥官兵沖了進來,把門房老張推到在地,直奔內院而來。


  為首的一位捕頭,手裡拿著畫像,對照了一下,指著樹蔭下看書的許新年,喝道:「此人便是許新年,拿下。」


  「你們是什麼人?憑什麼抓我家二郎。」嬸嬸大驚失色,出於護犢心理,她沒做猶豫,豎著眉頭擋在官兵面前。


  「刑部拿人,你敢阻攔?一併帶走!」那捕頭大手一揮,吩咐手下緝拿嬸嬸。


  兩名官差當即上前,取出繩索就往嬸嬸頭上套。


  「砰!」


  麗娜上前一步,輕輕推在兩名官差的胸口。「啊……」兩聲慘叫里,官差飛了出去,摔的七葷八素。


  鏘!

  官差們紛紛抽出了兵刃,刀口指著麗娜,南疆的小蠻妞舔了舔嘴唇,有些興奮,這些人她能在十息內全部殺死。


  嬸嬸驚魂未定般的躲到麗娜身後,忽然發現這個小黑皮竟如此的可靠,值得依賴。


  「住手。」


  許新年呵斥一聲,放下書捲走過來,目光冷冽的掃過眾官差,沉聲道:


  「我是會元,有功名在身,你們擅闖我府邸,妄動刀刃,這是大罪。」


  這時,兩名被打飛的官差揉著胸口站了起來,捕頭見他們並無異常,略作沉吟,收了刀,取出一份牌票,道:

  「我們是奉了刑部的命令,帶許會元回衙門問話。」


  許新年皺眉道:「許某犯了何事?」


  「許會元隨我們走一趟就知道了。」捕頭大手一揮,喝道:「帶走。」


  麗娜剛想出手,但被許新年制止,他迎上刑部的官差:「我跟你們走。」


  嬸嬸和許玲月一直追到府外,直到官差押著許新年消失在街口。


  麗娜小聲說:「許二郎也搶銀子啦?」


  她知道搶銀子是要被官兵捉拿的。


  這個時候,門房老張牽來了許新年的馬,道:「夫人,小姐,老奴這就讓人去通知老爺。」


  嬸嬸和許玲月同時轉身,叫道:「去找大郎(大哥)。」
……

  「什麼?刑部的官差來府上捉拿二郎?」


  打更人衙門裡,收到消息的許七安愣住了,有些猝不及防。


  「大郎,您快想想辦法,夫人和小姐急的都哭了。」門房老張的兒子神色焦慮。


  「為何捉拿?」


  老張的兒子搖頭,說:「突然就衝來一批官兵,還把我爹給推了個跟頭,抓了二郎就走。」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許七安吩咐道:「告訴嬸嬸和玲月,讓她們別急,我會處理這件事。」


  「大郎,您得親自回去和她們說呀。」門房老張的兒子說道。


  許七安點點頭,揮手把他打發走,坐在桌案邊,沉吟片刻,他起身離開一刀堂,打算走一趟刑部,先弄清楚刑部為何要捉拿許二郎。


  「總不是刑部尚書為了給侄女出氣,刻意找茬吧。如果是這樣,那反而好解決。二郎有功名在身,一般的小事奈何不了他.……

  「但朝堂大佬們的行事風格,就算是為侄女出氣,也不會毫無道理的抓人,必然是抓住了把柄,有把握一擊必中,這才出手的。


  「所以,二郎必定惹上了什麼事,只不過我還不知道.……」


  心裡想著,他出了院子,正要轉頭去馬棚,牽來小母馬,便看見府衙的總捕頭呂青,帶著兩名快手,步伐匆匆的進了院子。


  「許大人。」


  雙方迎面碰到,呂青面露喜色,繼而被焦急代替,連聲道:「府尹讓我來通知你,許會元有難。」


  「我知道,他不久前已被刑部的人帶走。」許七安沉穩的點頭。


  「看來還是刑部的人快了一步。」呂青嘆口氣。


  「呂捕頭裡邊請,正有事要請教。」


  許七安打消了去馬棚的念頭,引著呂青返回一刀堂。


  呂青接過吏員奉上的茶水,象徵性的抿了一口,開門見山道:「陛下降旨,要查許會元科舉舞弊。」


  「科舉舞弊」四個字,讓許七安眉心一跳。


  二郎那首《行路難》確實是我給他的,但這算不算科舉舞弊?考題是我押中的,押題這種事,朝廷不支持,但也從未禁止,儒林里常有押題的習俗,嚴格來說,不算舞弊.……不,問題本身不是舞弊。


  許七安嗅到了陰謀的氣息,沉聲道:「是陛下要查?」


  呂青看了眼堂內的吏員,低聲道:「本官不知,許大人也莫要妄加揣測。」


  「是我失言了。」


  但這一點很重要啊,如果是元景帝想搞二郎,那就不好處理了,二郎的前程幾乎毀於一旦。貨於帝王家,帝王家不要,讀書人就廢了.……許七安心說。


  「多謝呂捕頭提醒,本官急於處理此事,不便留你。」


  「許大人送一送我吧。」呂青意有所指。


  兩人離開一刀堂,並肩往府外走,呂青壓低聲音,說道:

  「許大人最好去一趟刑部,人到了刑部手裡,就任人拿捏了。遲了,恐怕什麼都招了。言盡於此。」


  呂青自幼習武,在府衙任職多年,類似的案件見過不少,對官場上的貓膩一清二楚。


  送走呂青,許七安扭頭進了浩氣樓,求助魏淵。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官場上的勾心鬥角,門門道道,他缺乏經驗,段位也不夠,好在有一根大粗腿可以抱。


  進了浩氣樓,茶室里,許七安把事情告之魏淵,求助道:「請魏公教我。」


  魏淵握著茶杯,沉吟道:「我沒有收到宮裡來的通知,這意味著陛下不想我知道,至少不想讓我即刻知道。」


  許七安臉色一變:「是陛下要搞我?」


  「搞這個字何其粗俗。」魏淵嫌棄道,隨後搖頭:「你們許家兄弟,還不夠格讓陛下親自下場,應該是遭人彈劾。


  「至於目的,首先,按照歷屆科舉舞弊案的例子,既然是舞弊,那必定有考官泄題。本次春闈三名主考官,分別是東閣大學士趙庭芳、右都御史劉洪,以及武英殿大學士錢青書。其餘小雜魚暫且不顧。


  「三位可能泄題的主考官中,錢青書先排除在外。」


  許七安皺眉:「為何?」


  魏淵回答:「彈劾奏章要先過內閣,內閣是王貞文的地盤,而錢青書是王貞文的人,懂了嗎。」


  王首輔沒有把奏章打回去,那說明此事與錢青書無關.……許七安點頭:「懂了。」


  魏淵繼續道:「其次,你堂弟許新年是雲鹿書院的人,朝堂雖黨派林立,但共同壓制雲鹿書院的士子,是所有文官心照不宣的默契。這,就是本次科舉舞弊的主要原因。」


  「雲鹿書院的大儒……沒有提醒我啊?」許七安皺眉。


  「遭遇壓制是必然的,但未必會以科舉舞弊為由,即使許新年中了狀元,依舊可以把他掃到犄角旮旯。招無定式,方法太多,如何防備呢?」魏淵搖頭。


  「最後,許新年是你堂弟,你是我的心腹,遇到關乎前程的大事,你會不會向我求助?我若是不應,我們之間必生嫌隙。我若是應了,後續的招就來了。」魏淵冷笑道:


  「咱們這個陛下,樂意看到我和文官們爭鬥,所以宮中的消息沒有傳出來。」


  一箭雙鵰.……不,如果還有那位泄題的考官,背後的人,是一箭三雕。至於二郎,牽扯到科舉舞弊案,無外乎三種結局:一,證據確鑿,流放或斬首。二,證據確鑿,但罪責較輕,革除功名,終生不得錄用。三,查后無罪,但錯過殿試,名聲盡毀。


  許七安深吸一口氣,頭大如斗。


  讀書人真噁心啊,有什麼矛盾,咱們拔刀拼一場,一決雌雄,多乾脆利索。


  盡搞這些鬼祟陰毒伎倆。


  「魏公,我該怎麼做?」許七安虛心求教,論破案,他信心十足。論官場爭鬥,那他就是一個白銀直面一群王者。


  幸好我身後也有一位王者巔峰級的大佬啊。


  「我可以下場,但這樣一來,許新年就是我的人了,身上的標籤這輩子都洗不掉。」魏淵喝著茶,目光溫潤的看著他。


  這件事很麻煩,即使魏公出手,幫二郎脫身,恐怕也要傷筋動骨吧,畢竟對面不是一個黨派,很可能是多個黨派之間的默契……

  而且,二郎如果跟我一樣成了閹黨,那還不如讓他背井離鄉,離開京城.……

  許七安眉頭緊皺,靜坐許久,澀聲道:「魏公,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有!」


  這個回答讓許七安既驚喜又意外。


  但魏淵話鋒一轉,搖頭道:「但你辦不到。」
……

  PS:糾正一下,「SeanGhoust」大佬打賞的是23萬,不是19萬,上一章我算錯了。


  另外,最近遇到了些糟心事,昨晚一晚沒睡,白天睡了四個小時,就起來碼字了。然後也沒什麼心情碼字。


  還好是周末,不然真怕我猝死。今天就一更了,哎。


  放心吧,今天欠的字,明天會補回來,說話算話。


  對了,這個案子的靈感來自唐寅科舉舞弊案,不算憑空捏造。我查過不少科舉舞弊的資料,證據確鑿的有,但也有許多是沒有證據,卻被毀了一生的案例。


  先打個預防針,免得有讀者覺得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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