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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五百年前的交易

  「何事?」


  耳邊響起神殊縹緲的聲音,許七安看見了濃郁的霧靄,聚散合離,他穿過浮動的霧氣,看見了一座破舊的寺廟,門口盤坐著俊秀的神殊和尚。


  「大師,也沒什麼事……就是剛剛看到了大畫面,想過來和你吃個瓜。」許七安誠懇的說。


  「當著佛門高手的面,不要在心裡喊我的名字。」神殊告誡道。


  「明白了大師,我不會拖後腿的。」


  許七安把剛才發生在京城夜空的景象轉述了一遍,感慨道:「監正的屏蔽天機術,還真是厲害呢。」


  「既是一品,自然是厲害的。」神殊和尚溫和道:「不過,可能是我記憶殘缺的緣故,我不記得關於術士的信息。」


  額.……神殊和尚被封印的前一百年,術士體系才出現吧?他不曉得術士體系也正常。


  許七安說道:「大師,我前幾日,試探過西域來的和尚了,對於您的身份,有了些許了解。」


  神殊和尚溫潤的臉盤,露出鄭重之色,凝神盯著他:「有什麼結果?」


  許七安回答:「佛門的僧人說,您是佛門叛徒,因為殺不死您,所以才將您封印。」


  「佛門叛徒……」


  神殊和尚喃喃念叨著,神色漸漸有了變化,眼神深處閃過悲涼和憤怒。


  這片隱秘世界的迷霧隨之抖動,迷霧宛如河流般奔騰。


  「你做的很好,我想起了一些往事。」許久,平復情緒神殊和尚頷首道。


  什麼往事啊,大佬,能和我分享一下嗎……許七安心說。


  念頭剛起,眼前的霧氣合攏,遮擋住破舊寺廟以及神殊和尚,繼而整個世界開始淡化。


  景物變化,房間里的陳設映入眼帘,他從神殊和尚的神秘世界中出來了。


  「那老阿姨與我有淵源,回頭我問問金蓮道長,到底是什麼樣的淵源。不然總覺得如鯁在喉,難受.……

  「佛門使團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這段時間我盡量低調做人,度厄大師比我想象中的要強啊。


  「我現在的精神力達到一個巔峰了,差不多可以嘗試突破,可是見識到了佛門金剛神功的妙處,我對武夫的銅皮鐵骨有點看不上……

  「神殊大師記憶殘缺,沒有這門功夫,恆遠是個後娘養的,學不到這種深奧的絕學,難了。」


  他躺在床上,發散思緒,突然,熟悉的心悸感湧來。


  許七安一邊伸手從枕頭底下抽出地書碎片,一邊起身點燃油燈,坐在桌邊,查看傳書。


  【一:道長,西域使團的領袖,度厄大師是幾品?】


  難得,窺屏狂魔一號居然主動發來傳書。


  【九:度厄是二品羅漢,殺賊果位。】


  二品羅漢,這倒是附和我的猜測……但殺賊果位是什麼?許七安略作回憶,確認打更人衙門的案牘庫里沒有記載「果位」。


  【四:所謂果位,是佛門的說法。羅漢有三大果位,分別是殺賊、不還、阿羅漢。其中阿羅漢果位最高,『殺賊』和『不還』平等。】


  原來如此……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許七安緩緩點頭。


  解釋過後,四號又說道:【不過,我感覺今夜出現的第二尊法相,強的有些離譜。】


  第一尊法相是殺賊果位凝聚,是度厄大師自身的力量。第二尊法相的氣息更加宏大,更加厚重。


  【九:那是金剛怒目法相,佛門九大法相之一。】


  【四:難怪,原來是菩薩出手了。】


  菩薩,一品的菩薩?!許七安「嘶」了一聲,他下意識的左右顧盼,脊背生出涼意,有種小偷聽見警笛聲的惶恐。


  如果來京城的是一品,許七安覺得自己又要懸了。


  穩住穩住,每一個體系都有它的特殊之處,屏蔽天機是術士的拿手好戲,要相信監正的實力.……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這時,李妙真冒泡了,傳書道:【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叫今夜出現的法相?】


  一號向來與二號不對付,四號因為天人之爭的關係,與她「避嫌」,金蓮道長暫時沒冒泡,冷場了一會兒,最後是六號恆遠傳書解釋:


  【佛門使團進京了,鬧出了些動靜,今夜京城上空有法相現世。】


  幾秒后,李妙真再次傳書:【為了桑泊案而來?】


  桑泊底下的封印物涉及到佛門,這件事三號曾經在天地會內部公布過。想到許七安已經殞落,她心裡頓時有些悵然。


  【六:是的。】


  李妙真感慨傳書:【佛門確實強大,不愧是九州第一大教。】


  佛門是九州第一大勢力么……這一點我以前倒是沒有想過,明天去衙門查一查資料。


  【四:李妙真,你為什麼還沒抵達京城?】


  【二:呵,讓你多活幾天難道不好?】


  喂喂,姑娘,說話別這麼沖,要以德服人啊!許七安心裡吐槽。


  【二:我選擇走陸路到京城,沿途正好可以鏟奸除惡,殺幾個貪官和豪強。】


  地書群里半晌沒人說話,金蓮道長冒泡了:【對了,五號近來如何?】


  五號沒有回應。


  【二:道長,你私底下傳書問問吧,我覺得這丫頭又出事了。】


  金蓮道長無奈道:【好吧。】


  五號的經歷,大概可以寫一本《五號流浪記》、《五號的奇妙冒險》什麼的……想到這裡,許七安嘴角微翹。


  一覺睡到天亮,許七安騎上小母馬,來到打更人衙門。


  他徑直去了案牘庫,來到「丙」字型大小案牘庫,吩咐管理案牘庫的吏員:「取一切與佛門相關的案牘。」


  「順便再來一杯茶。」他說。


  佛門相關的資料浩如煙海,疊在桌上比人還高,許七安做過篩選后,排除了一些奇人異事,以及「傳說」,重點關注《九州地理志》和《西域地理志》等地域相關的書籍。


  大概一個時辰后,他有了自己想要的收穫。


  「果然,論佔地面積佛門在九州排第一,整個西域佛國遍地,而西域的疆土是大奉的兩倍,北方的三倍,東北的三至五倍。


  「當然,西域地廣人稀,不是肥沃之地。然後,如果加上南疆十萬大山的疆域,也就是原萬妖國的疆土,佛門的「江山」就太恐怖了。」


  接著,他讓吏員奉上筆墨紙硯,在一張宣紙上開始寫下「桑泊」、「國教」、「滅佛」等字眼。


  他想起了金蓮道長與他說過的一段歷史,關於那位開國皇帝的歷史。


  當年為了推翻腐朽的中原王朝,大奉的開國皇帝曾經向東北巫神教借兵,代價是奉巫神教為國教。


  根據《西域地理志》中的記載,佛門也是國教。


  「以我和懷慶公主查出來的信息判斷,四百年前,佛門在中原遍地開花,分明也是要成國教的趨勢。只是當年的儒家正處在「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巔峰階段。


  「直接推動滅佛,佛門愣是沒有過激反應,退出了中原。我這裡有兩個猜測:一,儒家當年確實強大到無法無天。二,佛門不敢直接和大奉翻臉,因為還要依仗大奉封印神殊。


  「如果儒家還沒有衰弱,以儒家和司天監的強大,大奉國力無疑是九州之最。」


  許七安以氣機粉碎紙張,離開案牘庫,轉頭進了浩氣樓。


  得到通傳后,他登上七樓,茶室里不見魏淵的聲音,他習慣性的看向瞭望台,果然看見了魏淵。


  兩鬢斑白的大宦官披頭散髮,穿著一件青袍,卧在躺椅上小憩,悠閑的曬著太陽。


  「昨晚有沒有跪?」大宦官笑道。


  「腳都沒有抖一下。」許七安不屑道。


  「過來捏捏頭。」魏淵招手。


  許七安先看了一下,確認南宮倩柔不在,放心的上前,宛如托尼老師附身,給魏淵按摩頭部穴位。


  「桑泊封印物脫困,怎麼說都是大奉的失職,佛門高僧鬧鬧脾氣罷了,不必在意。」魏淵安慰道。


  他以為我是擔心昨天的事而來……魏公啊,你以為我在第一層,其實我在第十八層!我不但知道昨天有菩薩出手,我還知道神殊和尚的下落.……許七安乾脆利索的問道:


  「大奉為什麼要幫助佛門封印邪物?」


  時至今日,他已經是魏淵的心腹,很多不能外傳的秘密,可以敞開來說。


  「你是不是查出什麼了?」魏淵微微一愣。


  「當初查桑泊案的時候,我偶爾間發現一段歷史,五百年前,太子在桑泊遊玩,不慎落水,而後得了癔症,不久於人世。


  「五百年前,武宗皇帝奪位。五百年前,西域佛門忽然在中原傳教,一百年間,佛剎遍地開花,直到一百年後儒家推動滅佛。


  「桑泊底下的陣法,刻有佛文,我根據蛛絲馬跡推測,那邪物也是五百年前封印的吧。」


  魏淵沉吟了許久,緩緩點頭:「不錯,桑泊底下的封印物,源於佛門與武宗皇帝的一樁交易。


  「當年武宗皇帝文韜武略,麾下精兵良將無數,但想奪位稱帝,有一個阻礙是他永遠都繞不開的。而那個阻礙,甚至可能讓他的雄圖霸業煙消雲散。」


  許七安腦海里浮現一個人物:初代監正!


  「司天監的初代監正,術士體系的一品高手。有監正在,只要大奉國祚未絕,那麼誰都動搖不了帝位。面對這麼一尊強大無匹,又無法繞開阻礙,武宗皇帝選擇了與西域佛門合作。


  「那一次,是西域佛門和大奉結盟的開端。佛門幫武宗皇帝殺死初代監正,武宗皇帝則要同意佛門在中原傳教,以及替佛門封印邪物。監正那老匹夫坐視桑泊被炸,冷眼旁觀。已經算是毀約了。」


  卧槽!!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就說啊,武宗皇帝奪位成功,那初代監正幹嘛去了……當年的奪位之爭里,有佛門參與,佛門是有佛陀這位超越品級的存在的,幹掉一位術士巔峰的監正,這就合情合理。


  等一下,那當代老監正在裡面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想到這裡,許七安微微發抖,有些後悔來問魏淵。


  「監正,他,他為什麼要坐視邪物脫困……」猶豫了很久,許七安還是問出了這個疑惑。


  因為這個問題,極大可能涉及到自己。


  監正知道萬妖國餘孽的謀划,偏偏選擇冷眼旁觀;監正知道萬妖國餘孽把神殊和尚的斷臂寄宿在自己身上,偏偏選擇冷眼旁觀;監正甚至還暗中幫助他!

  監正到底有什麼目的,他在謀划什麼?

  他不怕佛陀揮舞著大佛根找上門來瘋狂輸出嗎。


  魏淵「呵呵」一笑:「誰知道呢。」


  他眯著眼,享受著心腹銀鑼的服侍,說道:「今日早朝,度厄大師上殿了,他提出要與監正論道鬥法,賭注是天機盤和金剛經。希望陛下同意。


  「陛下派人詢問了司天監,監正同意了。午後就會發黃榜昭告全京城,有熱鬧可以看了。」


  不知道為什麼,許七安心裡忽然一沉,有種脊背發涼的感覺,小心翼翼的問道:

  「怎麼斗?」


  魏淵搖搖頭:「今日便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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