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五號的傳書
楚元縝眼睛一亮,並不惱怒,反而飽含期待,微笑道:「剛才的切磋略顯無趣,你有什麼絕學就儘管使出來。」
許七安點點頭,又道:「我只出一招,一招之後,咱們的切磋就結束。」
他這是預防楚元縝接了一刀后,揮手反擊,把他捅成刺蝟。到時候,許七安,卒,享年二十歲。
楚元縝一沉吟,問道:「施展完絕學后,你會進入虛弱期?」
……
狀元郎果然聰明,腦子靈光啊!許七安有些嘆服,頷首:「是的。」
「什麼絕學?」
聽到兩人對話的元景帝,看向了身邊的洛玉衡。
洛玉衡搖搖頭,她其實知道的,只是不想和元景帝嗶嗶了,浪費口舌。
她雲淡風輕的姿態,讓元景帝暗暗皺眉,他身為九五至尊,坐擁大奉數十萬里江山,主宰臣民生死。
可在這個女人面前,卻成了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的皇帝,毫無優勢可言。
元景帝一直想與國師雙修,來達到長生久視的願望,但每次他提出這個想法,洛玉衡總是無視,或推脫。
在這位二品道首面前,他彷彿成了家底淺薄的窮小子。這讓元景帝非常泄氣。
鏘!
花園內,許七安收回黑金長刀,讓它回歸刀鞘。
接著,他邁出弓步,雙膝微微下沉,右手緩緩按在刀柄,做出蓄勢拔刀的動作。
氣息平穩,情緒沉澱,他彷彿海嘯來臨前的海岸,氣機收縮,往體內坍塌。
楚元縝露出鄭重之色,並指如劍,輕輕一招,召來一截樹枝握住手裡,以枝代劍。
鏘.……許七安拇指彈出黑金長刀的同時,腦海里觀想出金獅咆哮圖,伴隨著沉雄的咆哮聲,他拔刀了。
楚元縝耳邊「轟然」一震,宛如焦雷在頭頂炸開,緊接著,他看見了一道細線般的刀氣一閃而逝。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狀元郎不緊不慢的遞出手裡的樹枝。
轟!
樹枝點在刀氣的一剎那,狂暴的衝擊波瞬間席捲整座花園,楚元縝腳下的假山當先炸開,緊接著是身後的涼亭,四個柱子應聲折斷,亭頂掀飛沖向高空。
平靜的池水掀起狂濤,炸起浪花,眼見就要把身後的靜室震塌,洛玉衡紅唇輕啟:「定!」
狂暴的衝擊波瞬間凝滯,而後消失。
場中,許七安盤腿而坐,膝上橫著刀,神色萎靡。
楚元縝半截袖子炸碎,露出凸顯肌肉的有力小臂,他緩緩彎曲五指,繼而鬆開,反覆幾次,緩解疼痛,喟嘆道:
「厲害,厲害……你若是五品境界,這一刀能將我重傷。」
媽蛋,我全力一擊,只是砍了一場寂寞.……許七安心裡吐槽,昂起頭,模仿許二郎的表情,淡淡道:
「不愧是能與李妙真交手的強者,許某甘拜下風。」
許七安也是一個很驕傲的人,這份傲氣不比雲鹿書院的讀書人差.……楚元縝微笑頷首。
元景帝掃了眼花園,側頭看向洛玉衡,姿容絕色的女子國師定定的凝視許七安。
見狀,元景帝露出了暢快的笑容,「楚元縝不愧是人宗傑出弟子,這份修為,難得。許七安還差的遠,不過他畢竟只是一個銀鑼嘛,還有待努力啊。」
看似捧楚元縝,踩許七安,其實剛好相反,區區一個銀鑼便將楚元縝斷了袖,這樣的銀鑼,打更人衙門還有很多很多。
洛玉衡勉強一笑。
元景帝頓時愈發暢快,笑道:「朕宮裡還有事,不便久留,國師送送朕吧。」
洛玉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這時,院子里的許七安忽然喊道:「卑職參見陛下。」
楚元縝也行了一禮,但沒開口。
元景帝和洛玉衡只好頓足,前者飽含威嚴的目光掃了眼已經晉陞銀鑼的許七安,罕見的沒有板著臉,點著頭道:
「精彩的對決,許七安,你的天資不錯,莫要辜負了朝廷對你的栽培。」
許七安對答如流:「謝陛下栽培,卑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元景帝滿意點頭,與洛玉衡並肩朝觀外行去。
虛頭巴腦的口頭嘉獎,沒點實際表示……許七安看著兩人的背影,撇撇嘴。
待兩人身影看不到了,楚元縝道:「許兄稍等,我去換件衣裳。」
說罷,轉身去了靜室。
幾分鐘后,靜室的門打開,楚元縝朗聲道:「許兄,進來喝茶。」
許七安踏入門檻,看見楚元縝坐在案邊,換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而那件斷袖的青衫不見了蹤影。
「咦,楚兄哪來的衣衫?那件青衣呢?」許七安裝模作樣的四顧。
「我有一件儲物法器。」楚元縝給他倒了杯茶,溫和解釋。
……
這,我接下來還想說:哇,楚兄真厲害,是袖裡乾坤法術么!做人哪有你這麼誠實的,呸,完全不給我機會。比李妙真都誠實!許七安心裡吐槽,面不改色的問道:「能給我看看嗎?」
楚元縝搖頭:「贈予我法寶的前輩曾經交代過,不能輕示與人。」
拒絕人也拒絕的光明磊落。
「無妨無妨。」許七安遺憾道。
相應的告誡,金蓮道長也與他說過,主要是為了防備地宗的道士,地宗畢竟是傳承數千年的宗派,雖然多年前產生了分裂,底蘊依舊很深厚的。
不能疏忽大意。
「楚兄不是雲鹿書院的學子吧?」許七安問道。
「在雲鹿書院求過學,後來去了國子監。」楚元縝毫不隱瞞,吐出一口氣:「年少時滿懷壯志,一肚子才華想要貨於帝王家,知道雲鹿書院的學子不受重用,便離開書院,求學國子監。」
「那後來怎麼辭官了呢?」
「因為百無一用是書生,學文救不了大奉,索性就辭官,做了一介白衣,仗劍游江湖。」楚元縝嘆息道。
我認識一個傢伙,他覺得學醫救不了國家,便跑去碼字了.……許七安拍桌叫好:「瀟洒!」
難怪剛才楚元縝見到元景帝,只是淡淡的行了一禮,沒有開口問候.……他有注意這個細節,現在聯繫起來,當初真正讓楚元縝失望的,應該是這位痴迷修道的九五至尊。
兩人喝著茶,聊著天,都是楚元縝在說,給許七安講自己遊歷多年的見聞。
「北方蠻族不過百萬人口,而我大奉一個大州,就有千萬人口,但千百年來,蠻族始終是我大奉心頭之患,可知為何?
「因為北方蠻族是遠古神魔血脈。」
「遠古神魔?」許七安不解。
「據說天地初開時,誕生過一批搬山填海,摘星拿月的神魔,後來不知滅絕了。北方蠻族被稱為神魔後裔,並非空穴來風,他們天生體魄強健,力能扛鼎。部族中時不時誕生返祖現象的嬰孩,體表生出鱗片、額頭長出獨角、長出蟒蛇的巨尾、出生三年便有兩丈高……各種異象,都在證實這個說法。
「大奉的史官根據這些現象,推測出蒙昧時期,必定有一個神魔活躍的年代,在那個年代,人類弱小如螻蟻,只能依附神魔生存,這才有了現在北方蠻族。
「而我們,是後來崛起的人族。」
不是,神魔和人類難道沒有生殖隔離么.……許七安一邊在心裡抬杠,一邊問道:「我懷疑是人與妖的混血,而不是什麼神魔。畢竟北方蠻族和北方妖族是聯盟。」
對於這個問題,楚元縝沉吟許久,道:「關於神魔是否存在,我聽過一個說法,南疆那個沉睡在極淵里的蠱神,就是遠古時代倖存下來的神魔,也是唯一的神魔。」
蠱神是遠古神魔?這個問題可以請教五號.……許七安忽然心裡一動,有了聯想,「所以當年山海關戰役中,南北蠻族是結盟的?」
「這個思路不錯,我們只知道南北蠻族始終保持著還算友善的關係,只當是中間隔了一個大奉,都在覬覦這塊烙餅,所以是天生的盟友,但也可能是神魔血統讓他們維持著相對的友善關係。」
楚元縝振奮道:「史官要是知道這個思路,一定非常激動。」
談話繼續。
「跨過北方蠻族的地域,再往北就是極地,那裡冷的能讓人從內到外結冰。但仍有生命存活的痕迹,我曾經見過一種人首魚身的奇特種族,他們擁有智慧,但不通人語,可以靠手勢溝通。
「他們族群中以雌性居多,常常一個雄性分配多名雌性,負責讓她們懷孕,除了交配之外,雄性不用干別的事,狩獵交給雌性。」
萬分羨慕……許七安心說。
「但因為操勞過度,雄性往往活不過二十年,而生出來的後代,依舊是雌性居多。」
所以說,男孩子要潔身自好,保護好自己,不能讓女人饞了身子.……許七安心說。
「他們每隔一甲子,就會出現種族滅絕危機,因為雄性都死光了,再也沒有人能讓雌性懷孕.……恰好那一年,我去了北方極地。」
許七安震驚道:「然後你成功讓雌性懷孕了?」
「噗……」
楚元縝一口茶噴了出來,噴到許七安臉上。
「你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猜測?」楚元縝一邊遞手帕,一邊震驚的發問。
「.……您繼續說。」許七安擺擺手,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那一年,恰好是他們種族雄性滅絕的年份,為了讓種族重新繁衍,有部分雌性會轉化成雄性,勇敢的承擔起繁衍種族的重擔。
「種族的女王會率先轉化性別,這本來就是她應盡的義務。女王成為國王之後,廣納後宮,將她的女兒們都召入自己的後宮里。」
……
我滿腦子的槽不知道該怎麼吐,怎麼辦?!許七安感慨道:「造物之神奇,令人咋舌。」
又聊了一刻鐘,楚元縝笑道:「別光顧著聽我說,許兄的大名京城無人無知無人不曉,你的光輝事迹,想必在酒樓茶館被人津津樂道吧。
「和楚某說說那些案子吧。」
「這個說來話長.……」許七安端正坐姿,道:
「那我就從稅銀案說起吧,當時二叔被捲入稅銀失竊案中,自知命不久矣,害了他人。我得知此事後,對二叔說:二叔莫慌,此案處處皆是破綻,在侄兒眼裡,不過是小把戲罷了,我一炷香就能破.……
「但我得承認,當時的確年少輕狂,小覷天下英雄。」
「哦?此話何解。」楚元縝來了興趣。
「我用了兩炷香才破解稅銀案。」
……
許七安從稅銀案開始,一直說到福妃案,楚元縝握著茶杯,一口都沒喝,聽的萬分專註。
聽到疑惑處,皺眉不解,等許七安講述其中內幕後,他又豁然開朗,展眉微笑。
「許兄斷案如神,佩服佩服。」
楚元縝心裡一動,想到了這位許大人的堂弟三號,之前他猜測三號與亞聖殿的清氣沖霄有關,認為金蓮道長正是看中了三號的特殊,才把地書碎片贈予他。
隨後了解三號的堂兄許七安,認為此子同樣驚才絕艷,金蓮道長表面上是將地書碎片贈予堂弟,其實抱著兄弟通吃的想法。
如今見識到許七安的能力和天賦,愈發肯定了這個猜測。
「金蓮道長果然老謀深算。」
就在這時,楚元縝忽然心悸,明白有碎片持有者傳書,當即道:「我去趟茅廁。」
話音剛落,坐在對面的許七安幾乎同步開口:「我去趟茅廁。」
兩人沉默了一下,許七安面不改色道:「楚兄先請。」
楚元縝點點頭,起身離開靜室,他估計天地會成員的傳書,一時半會無法結束。
若是許七安先去茅廁,俄頃返回,撞見了就不好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后,許七安取出玉石小鏡,查看傳書。
【五:我的銀子被騙了,怎麼辦?】
這,還真是個預料之中,情理之中的事情啊……許七安嘴角一抽,考慮到自己死人的身份,他沒有傳書詢問。
等了幾秒,看到楚元縝回復了:【四:怎麼回事,銀子如何被騙?】
【六:五號,你現在身在何處,離京城還有多少距離,被騙了多少銀子?如果沒地方吃飯,看看附近有沒有寺廟,去哪裡化緣吧。】
噗.……許七安捂住嘴,差點要笑出聲。
向來只有和尚化緣,五號去寺廟化緣的話,和尚們心裡是什麼感受?
【二:銀子被騙了好說,人別被騙就行了……你們部族真是的,放心一個小姑娘千里迢迢來大奉?不知道派長輩陪同么。】
【一:記得別做觸犯大奉律法的事。】
【九:哎,五號,如果距離南疆不遠,你就回去吧。天黑路滑,江湖複雜。】
大家都為五號操碎了心……許七安手指幾次觸碰在鏡面,又縮了回去,好難受,好想摻和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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