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三桂殞命
吳三桂面對危急局面,心力憔悴,終於病倒。
他這一病,他大周的兵馬更是無法抵擋滿清的進攻,地盤被收回的越來越多,眼看滿清就要攻至衡州來了!
吳三桂年近古稀,生了幾個月的病,又聽聞不利消息接二連三,如何支持得起?到了八月初旬,痰喘交作,咯血頻頻,有時神昏顛倒,譫語終宵,成了將盡油燈。
夏國相領了文武各員,日日進內請安。
這一日,夏國相又復入內,到卧榻前,見吳三桂雙目緊閉,只是一片呻吟之聲。
「皇上!皇上!」
夏國相叫了幾聲,吳三桂連眼皮抬起來看夏國相的力氣都沒有了!
夏國相見了,知道他挨不了幾天了,當下忙向諸將道:「永興未下,軍事緊急,皇上反病勢日重,如何是好?」
諸將尚未回答,忽見吳三桂睜開雙目,瞪視夏國相多時,嘆聲說道:「朕縱橫沙場一輩子,沒想到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場!」說著,閉目慘呼道:「上天!上天!你待我吳三桂何其薄也!」
夏國相等聞此慘聲,都心裡毛髮森豎,只得到吳三桂耳邊,輕輕叫道:「陛下醒來!」連叫數聲,吳三桂方有些醒悟,又開眼四顧,見了夏國相等人,忍不住流淚道:「卿等都系患難至交,朕還沒有什麼酬勞,偏這……」說到「這」字,觸動中氣,喘作一團。
夏國相忙安慰道:「陛下福壽正長,不致有什麼不測,還請善保龍體為是。」
吳三桂把頭略點了一點。
夏國相復請太醫入內,診了一回脈,太醫退與國相耳語道:「皇上脈象欠佳,看來只有一日可過了。」
夏國相聽了,把眉一皺,也不言語,心裡想著吳三桂死了之後,自己怎麼做才能獲取最大利益。
吳三桂氣喘略平,又向夏國相道:「朕非不欲生,但這冤鬼都集眼前,恐要與卿等長別,未識目前軍事如何?」
夏國相報喜不報憂,忙道:「永興已屢報勝仗,諒不日可以攻下,請陛下寬心!」
吳三桂道:「陝西、廣西,有警信否?」
夏國相等答道:「沒有。」心裡卻想道:「陝西、廣西,早已非我們所有了!」
吳三桂聽了,喘氣說道:「卿等且退!容朕細思,到晚間再商。」
夏國相等奉命退出,將到二更,又一同入宮,但覺宮門裡面,陰風慘慘,鬼氣森森。
正是莫道更漏太漫長,一旦無常誰都休!
夏國相等助桀為虐,再加進來軍隊節節敗退,賊膽心虛,甫一入宮門,只感覺到處陰風,到處鬼影,不由瑟瑟的發顫。
正這時,猛聞吳三桂作哀鳴狀,大叫一聲道「老天啊!」又一聲是「悔引滿入關」,又模模糊糊的說了數語,彷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八字。
夏國相等聽了半晌,心頭都突突亂跳。大家站了一回,三桂似又清醒起來,咳嗽了好幾聲,侍兒撩起床帳,捧過痰盂,接了吳三桂好幾口血。
吳三桂見帳外有許多官員,命侍兒懸起半帳,夏國相等復上前請安。
吳三桂嘆息一聲,微弱道:「卿等少坐,待朕細囑。」
夏國相等告了坐,吳三桂一絲半氣的說道:「朕神氣恍惚,時患昏暈,自思生平行事,大半舛錯,今日悔已無及。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長子應熊,也是為朕所害,目下只一孫世璠,留居雲南,可惜年幼,朕死後,勞卿等同心輔助!」
夏國相等齊聲應命。
吳三桂歇了一歇,又道:「湘、滇遙隔,朕當親書遺囑。」命侍兒取筆墨過來,自己欲令侍兒扶起,可奈渾身疼痛,片刻難支,復睡下呻吟一回。
夏國相便請道:「陛下不必過勞,臣可恭錄聖諭。」
吳三桂點頭,夏國相便展箋握管,待了許久,吳三桂一言不發,仔細一看,已自暈了過去。
夏國相即命眾侍妾上前調護,自率百官出了宮門。好一歇,復偕太醫同入宮中,但聽宮內已動了哭聲。
夏國相忙對大眾搖手,大家方把哭聲止住。
夏國相複目示太醫,令太醫臨榻診視,診畢,太醫道:「皇上此時,不過稍稍痰塞,還未宴駕,大家切勿再哭!」
夏國相便戒眾侍妾不得哭號,親自過去,俯身對吳三桂道:「皇上,皇上,您還有什麼交代的?」
吳三桂突然睜開眼睛,狠命抓住了夏國相的手!
夏國相一嚇,臉色蒼白,道:「皇上,皇上,你,你想幹什麼?」
吳三桂睜著恐怖的大眼睛,盯著夏國相,狠狠地道:「康熙,康熙,朕要將你,朕要將你——」說著,突然頭一沉,竟爾喪命!
夏國相好不容易掙脫吳三桂的手,然後大聲叫道:「皇上駕崩了!」說著,放聲大哭了起來······
吳三桂的眾侍妾聽了,頓時哭喪了起來。
夏國相退出宮外,忙令人召回胡國柱、馬寶。
胡、馬二人一聽說皇上駕崩,當即從永興急歸,由夏國相延入。
夏國相屏去左右,密語二人道:「主上宴駕,今當如何?」
胡、馬二人,大吃一驚,問道:「何時宴駕?」
夏國相道:「就在昨夜。主上命太孫世璠嗣立,我已夤夜令人去迎,並命宮中秘不發喪。主上遺囑,要我等同心輔助,還請兩公遵旨。」
胡、馬二人,自然答應。
夏國相又道:「我前時勸先帝疾行渡江,全師北向,先帝不從,今日敵兵四合,較前日尤覺困難,依我愚見,只好仍行前計,越是拚命,越不會死,越是退守,越不得生。這四語卻是名言。不但云南、貴州可以棄去,連湖南也可不管,目前只有北向以爭天下。陸軍應出荊襄,會合四川兵馬,直趨河南,水軍順下武昌,掠奪敵艦,據住上游。那時冒險進去,或可僥倖成功,二公以為何如?」
他這計策,乃是朱慈炯在的時候對他說過,當然也對吳三桂說過,只是吳三桂不聽而已。
馬寶聽了,蹙眉半晌,道:「這且不可!先帝經過百戰,患難餘生,尚不肯輕棄滇、黔,自失根本,目下先帝又崩,時事日非,哪裡還可冒險輕舉?況滇、黔山路崎嶇,進可戰,退可守,萬一為敵所敗,還可退據一方。」
夏國相不待馬寶說畢,便嘆道:「我能往,寇亦能往,恐怕敵兵雲集,就使重谷深岩,也是保守不住。」
馬寶還欲爭辯,胡國柱忙道:「現在且暫主保守,俟有機會,再圖進取。」
夏國相見他們倆個手頭有軍馬的人不贊成自己的意見,當下只得默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