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野馬也得“舍飼
叛逆的長劉海成了張大衛的一個標誌,張揚而不羈。
再後來,實在沒有辦法,張沐和呂笛雅隻得妥協,由著張大衛去了。這樣一來,他倒是放鬆得一塌糊塗,父母揪心揪得真都快崩潰了。
管住這匹脫疆野馬不四處撒野的,是突如其來的疫情——各種網吧、遊戲廳、球館等人員密集場合相繼關閉。一切為了安全,一切為了防控。
野馬沒有了草原,隻好在家“舍飼”了。
張大衛這回可以安心地宅了。估計是實在閑得無聊,或者是為了照顧一下父母的情緒,他偶爾會翻看一眼複習資料,但大都是三分鍾熱血,三分零一秒就準時開始擺弄手機了。
…………
春節期間走親訪友、吃喝玩樂,似乎天經地義、約定俗成,已經成為年俗的重要組成部分。不管張大衛如何不情願,正月初六,他還是被父母從紅樓市區強行“拽”到了鄉下——百裏之外的河興村。
張沐和呂笛雅都是從農村走出來的,大多數親戚如今還都生活在鄉下。過去,春節放假後張家三口就會挨家走走,可沒等走一遍呢就該上班了,總埋怨這假期太短了,要是放到正月十五該有多好。這麽“走”了幾年下來,從小就在城裏長大的張大衛開始不喜歡農村了,原因就是屋子太冷、還埋汰,上廁所還得往外邊跑,特別是晚上“方便”特別不方便。
鄉村世界,唯一對張大衛構成吸引力的是夥食還不錯,每到一家都會拿出最好吃的招待城裏來的“貴賓”。但幾頓之後,他也覺得膩了。
這樣一來,因為有張大衛的阻攔,雖然有了私家車,可張家三口近些年往農村去的機會就相較過去少了許多。
張沐的大姐張淑琴,也就是張大衛的大姑,家住河興村,這是每年春節雷打不動要去的。就算張大衛百般阻、萬般攔也不好使,河興村必去!張沐和呂笛雅這個決心是不能動搖的,這也是底線。
於是,才有了“舍飼”野馬的鄉下行程——河興村“一日遊”。
…………
山村的清晨好像來得比城區要早一起。沒有了高樓大廈這些鋼筋水泥森林的阻擋,晨曦就會無遮無攔地投射在了窗戶上。而且,窗簾不但薄而且還拉不嚴實,與其說是為了保護隱私不如說是一種裝飾更準確些。
先是雞叫,然後是狗咬,接著是豬拱圈,再就是羊踢門,這還不算“農村一霸”的大鵝“哏兒嘎”高歌……好大的一場家禽家畜的生命交響。
張大衛緊閉著眼睛,緊鎖著眉頭。突然,使勁兒一扯被子,把整個腦袋都蒙上了。
其實,張大衛最最討厭的這種“畜禽交響”,卻是他父親張沐、母親呂笛雅最愛的“鄉村音樂”,這就是他們時常掛在嘴邊的“兒時的氣息”“故鄉的記憶”。此時,兩人也許正在睡夢中露出甜美的微笑呢,再或者早就跑到院子裏充當樂隊的總指揮了。
要是父母沒有這種強烈的鄉村情結,張大衛就不會遭這份罪了。於是,他肚子裏有氣,在悄悄的凝聚。
即便蒙住了頭,外麵有聲、內心有火,張大衛還是睡不著,困又睡不著的滋味兒何其難受啊?特別是這該死的鵝,不知道是抽的什麽瘋,叫起來一聲接著一聲,一聲高過一聲,難道是大清早必須練嗓嗎?
其實,這鵝也是想休息的,估計扯著破嗓子老喊它們也挺累。無奈,院外村路上有行人匆匆忙忙地走動,它們總得提醒主人警覺吧,不然這“一霸”的地位也怕不保嘍。好在這些人沒有進院子,不然凶猛的鵝們真敢撲著翅膀衝上前,非在來的陌生人大腿上“擰”出個紫疙瘩不可!
“鐵鍋燉大鵝、掛爐烤鵝、柴火熏鵝……對了,能不能掏出大鵝的內髒後塞進調料,然後連毛兒一起箍上黃泥放火裏燒呢?像電視裏演的做叫化雞那樣,小火慢燒……”
張大衛躲於被窩,在心裏數算著鵝的各種家常做法。他已經暗下決心:早晚有一天,要親自把大姑家的這幾隻鵝剁嘍!大卸八塊!
…………
而此時,張大衛最喜歡的、最不願意離開的紅樓市區,一項特殊的任務正在悄悄地部署著。
某棟大樓的會議室裏,一位中年男子戴著藍色的口罩正在講話,幾位醫務工作者裝扮的人也是戴著口罩認真聆聽。
口罩遮擋了每個人的大部分臉龐,但從眼神中還是能看出講話者的激動、醫務人員的堅定。
“這麽早把各位折騰來,是有一個緊急的任務,就是去接一趟人。這次情況特殊,一定要圓滿完成,一定要安全完成!這是上級的命令,也是我們的使命,更是檢驗我們防控工作能力的一次考試……組織上相信你們,你們也要自信,堅決完成好這次任務!這不僅關係到我們紅樓市能否打勝這場抗擊疫情阻擊戰,也關係著一個村乃至一個鄉的人民群眾的健康安全!”
講到此處,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環視了一圈兒“口罩人”,接著說道:
“我就有兩個要求——這也是疫情防控指揮部的要求,一是要一個不落地全都接收回來,二是你們也要做好防護,必須保證自身的安全。村子那邊兒,指揮部已經聯係鄉裏都安排好了,會有人與你們溝通配合的……”
…………
張大衛在被窩兒裏使勁兒閉著眼睛,但沒有用,就是睡不著。他就想:這要是在自己家,早晨那該有多靜啊。現在外麵嗷嗷叫的動物隻會出現在餐桌上,而且,還沒有吵鬧。百分之百沒有吵鬧嗎?也不準確,最起碼大清早不會有吵鬧。老爸雖然這段時間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但他絕對不會在早晨發作的……
張大衛捋了捋額頭的長劉海,又懷念起球場上叱吒風雲的時刻——多麽快活啊,多麽放鬆啊,三步上籃,長發飄逸……可惜好景不長啊,該死的疫情就來了,自己隻能被關進了家中。
當然,相比於農村的大姑家,張大衛更渴望自家的“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