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午夜時,李簫和張五回至雞鳴山路遙觀,這一夜,李簫睡得很沉……


  豎日,天未亮,李簫起床,走到道觀大門口,他轉頭看了眼道觀,微微一笑,然後走下了路遙觀。


  李簫走後,觀中走出兩人,一個是老道士,一個是小道士。小道士看著那下山的背影,始終說不出什麽話來,老道士輕輕拍了下小道士的肩膀,亦是無話。


  李簫走下山腳,忽聞一聲馬嘶,他扭頭一看,卻見是那匹陪他走了兩個縣城的馬,他大喜,跑到馬兒身邊,撫摸著馬兒身上的毛,問道:“好馬兒,你怎地來了?”


  當日他被小道士張五帶著從牛頭山回到路遙觀,沒帶著馬,誰知這馬兒卻是識的歸途,硬是一天一夜跑了回來,所謂老馬識途,當真是如此。


  馬兒自是回答不了李簫的問題,李簫笑著拍了拍馬兒的頭,那馬兒識得李簫,便也任由李簫輕拍,不時喘出一口粗氣,好似很歡快。


  李簫翻身上馬,那馬兒慢慢前行,一人一馬,愜意歸鄉。


  一人一馬行至白馬嶺,遠眺東方,朝陽緩緩冒出了頭,李簫縱馬上白馬嶺,翻身下馬,一人獨賞這日出。微風吹過,李簫灑然一笑,吐出心中鬱積之氣,頓覺舒心無比,這世間,還有比日出日落更有意境的景象?或許有,而此刻李簫獨賞日出。


  日出一過,李簫再次翻身上馬,下山進入驛道,馬兒一路狂奔,過小河驛,進入縣城。李簫去了衙門交了差,送回了馬,領了五文錢,便狂奔至平日裏打雜的酒樓——七碗醉酒樓。


  小縣城不比大城繁華,縣城中的酒樓也沒有大城中的酒樓花哨,取得名字也比不上李簫欠下十兩銀子的風和日麗白夜樓。


  可這七碗醉酒樓卻也有個典故,相傳酒樓剛開張時,賣的酒還是真酒,味兒濃且烈,當時有一路過的文人騷客進了酒樓要了一壇酒,一壇酒才喝了七碗,那文人便已醉倒,不省人事,待那文人醒來後,便脫口而出“七碗醉”三字,深得當時喝酒客人的吹捧,後來吹捧的人多了,酒樓便取名七碗醉酒樓。


  李簫奔至酒樓,瞧見有一店小二模樣的矮瘦男子在抹桌,酒店櫃台有一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胖子正打著算盤記賬,李簫行至櫃台,喊道:“掌櫃的安好,小的李簫報到來啦。”


  那山羊胡胖子瞥了眼李簫,點頭回應,隨即說道:“今日酒樓生意不景氣,不需要打雜的,你且去看看其他家也好。”


  李簫咧嘴一笑,問道:“這麽說,張二狗他們都沒來咯?”


  掌櫃的點頭回應,繼續打著算盤算賬,李簫見掌櫃的忙,便不再多說,他看了眼那店小二,喊道:“竹竿,客人都沒求得,還抹個屁的桌子,走,老子帶你摸魚去。”


  掌櫃的瞪了眼李簫,罵道:“你這小崽子,口沒個遮攔,竹竿不能去,他去了,一會兒有客人來誰招呼?”


  那店小二竹竿歉意的看了眼李簫,然後又繼續抹桌子了。李簫走到竹竿身邊,一把搶過竹竿的抹布扔在桌子上,一手摟著竹竿肩膀,道:“掌櫃的,你一個月就給竹竿十文錢的工錢,就想竹竿任勞任怨的聽你指揮?忒也不地道了吧?”


  掌櫃的將手中的筆狠狠摔在桌上,喝道:“小崽子,信不信以後不讓你來打雜啦?”


  李簫摟著竹竿就走,走至門口,李簫不屑說道:“小爺我不來啦,就你這破地兒,求客人都沒得,冷清清的,錢賺不到,還浪費人時間。”


  掌櫃的氣得吹胡子瞪眼,正想追出去打一頓,可李簫拉著竹竿已經跑沒影兒了。


  李簫拉著竹竿來到個小巷子中,徑直往裏走,有一道門,行至門處,李簫砰砰敲門,扯著嗓子大喊:“張二狗,老子回來了,帶你摸魚去。”


  不多時,門開,一個肉到已看不見眼睛的小胖子探出頭來,咧嘴大笑,道:“簫哥兒,我不去,家裏還有事兒哦。”


  李簫大氣,彎著手指給了那胖子一個大板栗,喝道:“你有個求的事,是不是勾搭了哪家小娘子了?給老子瞧瞧,長得靚不靚?”


  胖子臉頓時跨下,苦瓜著個臉,道:“簫哥兒,真沒有,誰誰都是小娘子呀!”


  豈知不等李簫再給胖子一個板栗,門內忽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二狗哥,誰來啦?”


  李簫瞪了一眼胖子,怒道:“還說沒有?這他娘的咋個解釋?”


  竹竿抬起腳一腳踹過去,那胖子見勢不妙,趕忙讓開身,把李簫和竹竿放進了家門。


  李簫和竹竿一進門,隻見院中有個衣衫不整,皮膚黝黑,長得也就一般,卻還媚態外放的小娘子,李簫認得此人,可不正是東大街上百花樓的豔菊兒嘛!


  百花樓乃這縣城唯一的煙花地,樓中姑娘甚多,有姿色者卻有限,其餘大多是稍有姿色,這豔菊兒正屬於稍有姿色一類。


  百花樓有一規矩,隻要給得起銀子,樓中姑娘便可帶出白花樓來,可張二狗一個隻能在酒樓打雜的夥計,那來的銀子?

  李簫怒氣衝衝的一腳踢在張二狗屁股上,大罵:“小崽子,敗家玩意兒,你哪來的錢找百花樓的女人?”


  張二狗幸得是屁股上肉厚,在李簫一腳下,一點痛覺沒有,但他依舊委屈說道:“簫哥兒,你聽我說,是趙刀子給出的錢,我可一文銅板也沒花的。”


  李簫皺著眉頭,道:“狗日的,你趕快把豔菊兒送回去,有這好事兒,那趙刀子會想到你?你個蠢蛋玩意兒,怕是要吃點虧啦!”


  張二狗哪裏會信,他嗤笑一聲,說道:“簫哥兒,別嘛,豔菊兒在我這裏都一個晚上了,也不見趙刀子來找麻煩,索性咱兄弟三個先玩她一玩,膩了叫她自個兒回去得了。”


  李簫大怒,喝道:“蠢蛋玩意,一個晚上!那趙刀子怕是都叫了十幾個兄弟等你了!”


  張二狗將信將疑,他伸手撓了下褲襠,說道:“沒那嚴重法兒吧?要我說,事情真到這一步,老子也不虧,反正老子玩也玩了,對吧豔菊兒?”


  豔菊兒媚笑一聲,嬌豔道:“是的呢二狗哥,奴家昨晚都被你給……差點走不了路呢!”


  張二狗嘴角哈喇子不自覺流了下來,腹中邪火騰騰燃燒,若不是李簫和竹竿還在,他怕是要好好收拾一下這浪蹄子娘們兒的了。


  李簫黑著個臉,又是一腳踢在了張二狗的屁股上,他罵道:“沒出息的玩意兒,你再不送出去,老子轉身就走,以後再不管你的事兒。”


  張二狗此刻心思都放在了豔菊兒身上,他是聽不進李簫話的了,李簫恨恨一瞪,果真不再說話,拉著竹竿就出了張二狗家。


  出了張二狗家,李簫低聲在竹竿耳邊說道:“竹竿,快去把大壯,小四他們叫來這裏,人越多越好,最好手裏都帶著個家夥,快去。”


  竹竿撓了下後腦勺,疑惑問道:“簫哥兒,不是不管張二狗嗎?”


  李簫‘哎呀’說了聲,便一把推竹竿往前而去,他說道:“哪天你要是也被人算計,老子也要這麽做的,快去。”


  竹竿哦了聲,人就跑出了巷子。


  李簫蹲在張二狗家門外,不時還聽到門內傳來陣陣無法描述的聲音,他不由得心中氣極,順手撿起了地上的一塊石頭狠狠砸進了張二狗家院子裏,又拿起了地上一根三尺長的木棍,惡狠狠的一腳踢開了張二狗家門,那門應聲而倒,連門下榫卯都已破損。


  李簫持著木棍,走進了院中,正瞧見張二狗抱著豔菊兒在院中做那無法描述的事,張二狗連忙結束了動作,隨便扔了件衣服給豔菊兒掩體,李簫瞧得,氣不打一處來,提著棍子劈頭蓋臉的給了張二狗一頓打。


  豔菊兒媚眼如絲,很是享受的看著李簫追打張二狗,不時的,她還翹起個腿,把她那讓人意亂神迷的風光都顯露在外。


  張二狗被追打的急,偶爾瞥眼看了下,心頭一熱,就一把抓住了李簫的木棍,大喝道:“李簫,老子的事,你他娘管得著嗎?”


  李簫氣得七孔生煙,他一把扯出木棍,罵道:“蠢蛋玩意兒,一會兒要是老子管你死活,老子不叫李簫!”


  李簫持著木棍怒氣衝衝的出了院門,可他才出去,卻見小巷中浩浩蕩蕩走來一群人,人人手中都拿著家夥事兒,有的是木棍,有的是榔頭,而領頭之人不是竹竿!

  李簫臉色大變,他剛要順手把張二狗家門關上,豈知剛才他怒氣太重,一腳就踢壞了門!李簫大急,手中木棍一橫,做了個在張五小道士那兒學來的劍招起手式。


  那群人走近了,瞧見李簫模樣,皆是大笑,那領頭人抱著個豔麗非凡,遠比豔菊兒還要漂亮無數倍的小娘子,他哈哈大笑,說道:“簫哥兒,出去幾天,就把自己當英雄好漢啦?來,給哥耍耍,耍好了有賞。”


  李簫大怒,罵道:“狗日的趙刀子,簫哥兒也是你叫的?”


  那領頭者便是趙刀子了,他被李簫如此一罵,臉色有些通紅,平日裏作威作福慣了的他哪裏會講道理?他一把推開懷中麗人兒,指著李簫道:“李簫,老子削死你,兄弟們,給我打。”


  頓時無數人衝了上來,李簫棍子一頓劍法操作,把那些個兒衝在前頭的都一棍子打趴,他經過一日不停歇的江湖遊曆,與各大高手過招,與武林高手談心,在武道上多有一些感悟,雖沒有內力,可動作上還是有模有樣,到還像是個練家子。


  李簫打趴了四五人時,忽聽得小巷中動靜大作,他不及細想,手上動作加快,誰知後麵的人沒有跟上,隻留了幾個來對付他,李簫心中一喜,心知是竹竿叫來了人,他將眼前幾人打趴在地後,跳進了張二狗家院子,隻見張二狗雙腿打顫,頭上冷汗直流,豔菊兒半遮半掩,妖嬈踱步而來。


  李簫大喝:“張二狗,還不把那浪蹄子從後門送走?趙刀子帶人來,怕是有後招。”


  張二狗驚醒,他一把拉著豔菊兒,就往後門而去,誰知還沒走出兩步,豔菊兒就扯著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李簫一陣不安,張二狗更是心中劇震。


  二人怔住,卻見四五個身穿衙役服飾的官兵從小巷中衝來,那幾個官兵可不管哪邊的人,抓著人就是一頓打,那些個小人物們也不敢還手,隻得任由官兵發怒。


  李簫心頭劇震,他跨步走到豔菊兒身邊,抬手敲在豔菊兒後頸,把豔菊兒敲暈了過去,他說道:“快把這娘們兒送回去,我在這兒擋一陣子。”


  張二狗此刻不敢多想,他抱起幾乎全部露出來的豔菊兒,便往自家後院而去。李簫將手中木棍扔出牆去,自己躲在了牆後,抬起手就狠狠的給了自己幾拳,打得臉上都淤青好幾處。


  他打過後,趕忙跑到小巷中。那些官兵收拾了小嘍囉,卻也沒有去打趙刀子,趙刀子抱著笑臉走到官兵麵前,低聲說了幾句,然後轉身就走。


  趙刀子走後,官兵們雄赳氣昂的走到李簫麵前,其中一人道:“李簫,才回來就惹事兒,不地道啊。”


  李簫迎合著笑臉,指著臉上的淤青,說道:“官爺,小的哪敢惹事?您看小的臉上,都是被趙刀子那王八蛋打的,明顯是被欺負的那個,要不是官爺您來得及時,小的這條命怕是要丟在這兒了,小的謝官爺救命大恩。”


  李簫朝那領頭官兵一拜,那官兵卻是擺著手,道:“別給官爺戴帽子啦,要不是看你經常替衙門辦事,官爺連你也打,你讓開,剛才大家夥兒可都聽到屋裏有人喊救命,聽聲音像是百花樓的豔菊兒,怕是張二狗那小胖子見色起意,做了錯事兒了,大夥兒要去捉拿他歸案,解救豔菊兒。”


  這官兵聽到聲音才來,哪裏進去過張二狗家?且百花樓姑娘聲音都經過專業訓練,大同小異,皆是鶯鶯燕燕,官兵們如何聽得聲音,便是斷定了是百花樓的豔菊兒?明顯是與趙刀子先竄了氣,布下了這個局來了。


  李簫傻笑一聲,裝作不懂,他說道:“沒有的事,官爺有所不知,小的來找張二狗玩,那小子都不在家,我正要回家,就被趙刀子攔路打了一頓,真是好不冤枉!”


  官兵們與趙刀子串通了一氣,哪裏會和李簫扯,那領頭官兵冷笑了一聲,說道:“李簫,官爺不管你冤不冤,你給官爺讓開,不然官爺的拳頭就要不講道理了。”


  李簫嗬嗬一笑,他以眼角餘光看了眼院中,可此地兒也瞧不見張二狗家後門,李簫心頭焦急,但見那官兵臉上已有不耐,李簫不便多攔,他咧嘴一笑,大步讓開,說道:“官爺要搜就搜,小的哪敢攔路。”


  官兵們一通衝進了張二狗家院子,李簫跟在後麵,至院中,果真是一人沒有,他們尋至張二狗家後門,後門大開,李簫不由心頭一緊,暗罵一聲蠢蛋玩意兒!隨即跟著官兵們從後門追去。


  一行人走出沒多遠,卻是瞧見有一行披麻戴孝的人抬著一副貼滿符紙的棺材路過,暫且擋住了去路,李簫瞧得這一行人,心跳不由加快,隻因這一群人與他去送信時路上所遇乃是同一群人。


  李簫不由想起自己的遭遇,心情一下墜入了冰穀。他低頭不瞧那抬棺隊伍,心中隻望這群人快些走過才行,可越是不去瞧那抬棺隊伍,李簫便越覺有人在瞧自己,他不管抬眼去看,身子不由挪動了下,退至一名官兵身後去。


  待那一行人走過後,官兵們再追,李簫緊跟在後,一行人剛追出百米距離,卻見張二狗蹦蹦跳跳的走來,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官兵攔住張二狗,就要上枷收鎖,緝拿張二狗,張二狗一愣,喝問:“你們幹嘛?抓我作甚?”


  那領頭官兵一巴掌拍在張二狗頭上,說道:“你劫了百花樓豔菊兒,犯事兒了,你知不知道?”


  張二狗大急,喊道:“我沒有我沒有,豔菊兒此刻在百花樓睡覺,我哪裏劫了她?”


  官兵不信,就要押著張二狗回衙門,李簫趕忙收束心思,連跑到官兵麵前,他狠狠瞪了眼張二狗,很用力的一巴掌拍在張二狗頭上,他說道:“狗日的你跑哪去了?老子找你都找不到!”


  張二狗委屈著臉,哭到:“簫哥兒,我昨晚睡百花樓啦。”


  李簫說道:“真的?”


  張二狗恨恨點頭,道:“真的!不信去百花樓瞧瞧。”


  李簫鬆了口氣,轉而對官兵說道:“官爺,您看這小子怕是被冤枉了,要不咱去百花樓看看,要是豔菊兒真在睡覺,咱可就冤枉了張二狗不是?”


  那官兵心想,這才沒多久,百花樓離此又遠,就算這張二狗速度再快,這麽點時間張二狗也不可能把豔菊兒送回去,就算送回去了也無大礙,反正趙刀子和那豔菊兒已經通好了氣,要定這小胖子的罪,簡單得很,於是點頭答應,說道:“行,到時看你如何狡辯!”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百花樓,半個時辰後他們到了百花樓,此刻百花樓中客人稀疏,倒是方便了李簫他們直接進去。


  張二狗走在前頭,帶著官兵和李簫往樓上而去,行至一個裝飾還算好的門前,張二狗輕輕推開房門,果真見著豔菊兒躺在床上休息,不時可見豔菊兒翻了個身,顯是睡得正香。


  官兵們詫異,那領頭者皺著眉頭,正要叫醒豔菊兒問話,可百花樓老鴇從樓下上來,趕忙攔住,老鴇低聲說道:“官爺不可,昨晚豔菊兒被這小胖子弄得厲害,此刻正累著呢,她晚上還得……還是莫要打擾她了,有什麽話,問我就行。”


  官兵們相視一眼,他們心知此樓後麵有人,惹之不得,便都是下了樓去,領頭官兵拉著老鴇,問道:“昨晚豔菊兒和這小胖子都在百花樓?”


  老鴇五十多歲的年紀,卻還做出個嫵媚笑臉,嚇得官兵一臉不適,老鴇說道:“是呀,昨晚樓中客少,小胖子動靜又大,那聲音在樓中回旋了好久,讓我這老黃花都心頭癢癢呢。”


  官兵一臉尷尬,不再多問,他揮手讓手下解了張二狗枷鎖,和李簫說了聲告辭,就帶著手下走了。


  李簫長長鬆了口氣,拉著張二狗就走。


  二人出了百花樓,回到張二狗家,竹竿帶著十幾個人在院中守著。看著這十幾個人臉上淤青不少,李簫氣不打一處來,他一把將張二狗按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口中還不斷罵道:“蠢蛋玩意兒,兄弟們為你被打得頭腫臉青,你他娘的不僅獨自享受了,還一點傷沒有!”


  張二狗自知有愧,便也沒有反駁,任由李簫拳打腳踢。李簫打得累了,就直接坐在地上,他看著這十幾人,伸手一擺,示意十幾人都坐下。


  待十幾人都坐下後,李簫才說道:“兄弟們,張二狗對不住大家,但打也打了,氣也消了,他好歹是我們兄弟,咱也不能真不管他對吧。”


  竹竿領頭大笑,說道:“簫哥兒,你不說了嗎?我們哪個兄弟發生這樣的事,你都要盡全力幫的,就別說啥對不對得住的屁話啦,大家會笑的。”


  李簫也大笑起來,他笑過後,一腳踢在一旁坐在地上的張二狗,喊道:“還不給大家表個態?”


  張二狗尷尬的站起身來,傻笑一聲,說道:“兄弟們,對不住啊,今晚咱在家裏弄點好吃的,也算給簫哥兒接風,兄弟們可都得來啊。”


  李簫無奈歎氣,又想給這不爭氣的家夥一頓,可他實在沒了力氣,便先放過了他。十幾人有說有笑,倒也是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仿佛這本就天經地義一樣,李簫看得心頭一暖,會心笑了起來。


  李簫看了眼張二狗,忽然說道:“給大夥兒說說你怎麽辦豔菊兒送回去的?”


  張二狗大笑,說道:“抱回去的唄,一路上,豔菊兒那誘人……嘖嘖,誘得我都吞了好幾口口水呢。”


  李簫翻了個白眼,說道:“從你家到百花樓這麽遠,你連半柱香都沒用就一個來回,怎麽做到的?”


  張二狗說道:“我哪能這麽快,我連百花樓都沒進去呢。”


  李簫一怔,問道:“那豔菊兒怎麽就到了百花樓,老鴇還替你掩護。”


  張二狗神秘一笑,說道:“我抱著豔菊兒去的時候,在路上遇到個高人!還是個女的,那女的攔住我,接過了豔菊兒,給我說了她會把豔菊兒放在百花樓哪個房間,叫我遇到官兵時,若是官兵抓我,就死不承認,之後我就回來了。”


  李簫無奈感歎,罵道:“蠢蛋玩意兒,好在那女高人不是趙刀子找來的,不然他娘的就沒救了!可那女高人為何要幫你?”


  張二狗搖頭,並不知其中道理。李簫不再多問,也不再說話,心中雖有萬般疑惑,但自想到那抬棺隊伍時,李簫便就沒了心思去管那高人不高人的事。


  待大夥兒都休息足了,李簫感歎了聲,便自地上站起身來,說道:“兄弟們,別坐著呀,晚上張二狗要弄好吃的,咱也去河裏摸點兒魚來加個餐不是?”


  說著,十幾人丟了手中的木棍,你轟我趕的朝城外小河邊去了。


  這一日,李簫和十幾人在河中摸魚,上山打野雞,穿山過河,好不快活,一時間,他竟是忘了自己那不幸的遭遇,自顧與眾人玩耍。


  至太陽落山,眾人大包小包提著一大堆東西徑直去了張二狗家,眾人一頓忙活,弄了滿滿兩大桌菜,好在張二狗他父母都去了別地兒找活兒幹了,否則,這院中也就沒有了這輕鬆快意的氣氛。


  有菜無酒,菜也就沒了味兒,李簫行走了一日的江湖,好歹也算喝過好酒,一時心意一動,提出了買酒的事,可眾人窮的叮當響,哪裏有錢買酒?於是眾人一點一點籌了大概有一兩銀子價值的銅錢,買來了一大壇又便宜味又淡的劣酒,喝了個通天徹地。


  酒過一半,菜也吃了不少,李簫忽舉起杯子,站了起來。李簫說道:“兄弟們,把酒都端上,我說兩句。”


  眾人舉杯,等待李簫下文。


  李簫清了清嗓子,說道:“兄弟們,老實說,簫哥兒對你們咋樣?”


  眾人齊說好,

  李簫再說:“好,是這樣啊,我呢,大概還要在這裏待幾天,過後要去闖蕩江湖,江湖險惡,也不知能不能回來,所以,趁這個機會,我給兄弟們安排一下。”


  眾人大笑,皆是起哄,說道:“簫哥兒,你要去哪闖蕩江湖,帶上哥幾個,保證不給你丟臉。”


  李簫笑罵道:“去你娘的,剛說了江湖險惡,不適合你們這些人去闖,都給我好好待在這裏。”


  大夥兒瞧李簫並非說笑,都收起了笑意,他們嚴肅看著李簫,說道:“簫哥兒,江湖險惡,你還闖個球啊,別去了,大夥兒都得跟著你混呢。”


  李簫舉起酒杯喝盡了杯中酒,而後說道:“聽我說,兄弟們,我這一趟勢在必行,誰留也沒用,等我走後,大夥兒要有個主心骨,這樣,竹竿比你們都大,腦子也比大夥兒要靈光些,以後有什麽事,多和竹竿商量,聽到沒有。”


  眾人沉默,說不盡的傷感。李簫替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又道:“我走後,替我照顧好我爹娘,別欺負花兒,若是有人欺負花兒,給老子往死裏欺負回去。”


  李簫把杯中的酒喝完,又再倒了一杯,再道:“咱兄弟十幾個,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摸魚,一起掏鳥窩,一起打架,一起喝酒,一起偷看女生洗澡,啥事沒做過?但是呢,現在我們都長大啦,連張二狗都曉得玩姑娘了,我們是不是也該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兄弟們,咱喝了這頓酒,算是道別酒,以後,簫哥兒的家就靠你們幫襯了!”


  眾人舉起酒杯,喝了杯中的酒,一時間,氣氛有些沉寂,張二狗一屁股坐在地上,忽然間就嗚嗚哭了起來,眾人心中不適,說不出的難受,一個個垂頭喪氣,哪裏還有一絲歡快的氣氛?


  李簫感歎,他替大夥兒都倒上了酒,再次舉杯,說道:“兄弟們舉杯,等老子闖出了名頭,再回來時,一定帶上大夥兒,都給老子收聲,誰再哭老子揍他。”


  李簫越是如此說,大夥兒便是越哭得厲害,李簫不住感慨,若真是沒了那七日之期,他或一輩子也聽不到這自心而出的哭泣。


  這一日,李簫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總算給了兄弟們一個交代,縱使五天後,自己果真身死,也總有個名頭是闖蕩江湖不慎,被殺了,也好過莫名其妙被陰邪鬼物弄死的好,免去了家裏年邁父母被人詬病。


  這一夜,大夥兒大醉,酒喝沒了,十幾個人偷偷跑去了七日醉酒樓,偷了幾大壇子還算好一點的酒,又跑去了張二狗家大喝特喝。


  李簫也醉得不省人事,躺在地上直接睡去,待他醒來時,已是後半夜,整個院中橫七豎八躺著人,李簫也不管,他悄然起身,搖晃了下頭,看著這醉得不省人事的大夥兒,心頭不自覺莫名傷感。這樣的友情,他果真不舍!

  李簫感歎了一聲,不再多想,便乘著月光出了院子,往自己家而去。


  一日為友情,喝一口劣酒,喊一聲兄弟,替你打一架,和你穿山河,醉也睡一榻,醒來我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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