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春闈在即,自有天意(一)
春闈三年一期,為朝廷選拔良才,何其鄭重。於春季陰曆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三天舉行,分三場,屆時由禮部主持。
試子答卷完畢之後,將考卷交受卷官,經過吏員的逆封、糊名,再又受卷官收回,蓋上戳印後送至逆封所;而後又由逆封官將試卷折登、逆封、糊名、編號,交謄錄所。
考生考卷經過統一謄錄,為了防止考前已買通評閱的考官,留下作弊的暗號。
等謄錄官將考卷用朱筆謄錄後,交對讀所校隊。對讀無誤後,交收掌所收藏。中間過程重重,到了最後一步,方式改卷開始,由考試官評閱,同考試官看中的試卷再向主考試官推薦。
整個過程均有內外監視官監督,可謂是森嚴無比。
一切要的,就是一個公平。
不過這種方式說是公平,也仍有可投機取巧的點。京城就有人鑽研此道,通過各種途徑試圖提前獲取到本屆會試主考官的人選,並提前熟悉主考官的偏向文風。
雖然不能提前得到答卷,買通考場的人作弊,但寫一份與主考官偏向相同、深得主考官喜好的文章,和寫一份與主考官意見截然相同、論點不一的文章,哪怕文筆相似,結果也是有很大不同的。這些都是不能明言的潛下規則。
正常情況下,要參加春闈的學子都會提前一到兩個月到京城,以自己的文章策論為敲門磚,四處找關係拜訪京城的大臣大學士等,與其他學子互通有無,相護點評文章,摸透了京城裏的關係。
像甄世顥這種,眼見著春闈開始在即,他才剛到京城,是很少的。
究竟是不是因為老夫人寫了信,因為為甄喬護送嫁妝來京城,就正好想起了這件事,所以順道再來參加一下會試,已經不重要了,有老夫人和沈歸在,就算他落後於眾人來到京城,但在不違背觸犯底線的情況下,定北侯府對他的幫助,還是能幫就幫上一些的。
——話說起來,聽甄世顥自己之前的說法,他是三年前就已經在開始重拾書卷,有心於今年的春闈一試的。如果他當真想要參加會試,按理說,在老夫人的信寄到甄家的時候,他就應該出發,已經在京城的路上了才對,不該還在西南榕城沒有動身。
他又不可能又預知能力,知道之後老夫人會有寫信提甄喬的嫁妝一事,特意留下來等老夫人的信。
這個疑惑且按下暫時不提,隻說在用早膳的時候,沈歸與甄世顥淺聊了幾句關於今科會試的話題,就讓一旁的甄喬大開眼界。
她被關在定北侯府太久了,眼前所見所聞,就隻有眼下幾步之地,頭上方寸之天,心裏麵操心的事情除了府裏的瑣碎事務,就是自己和閨蜜好友的婚姻家庭生活了。
甄喬還是第一次聽見沈歸聊起外麵的屬於男人的事情——嗯,雖然不是跟她在聊,而是對著甄世顥的。
沈歸說道:“目前京城裏關於當總裁人選議論最多的是裴太傅,裴太傅德高望重,乃是於仕林清流中聲望極高,不過他推崇黃老,且現已告老辭官。”
會試的主考官便被稱為總裁,由皇帝任命,多以閣部大員中進士出身的大學生、尚書、副都禦使以上的一二品大員擔任,一正三副。
沈歸特意提了一句黃老,便是因為當今聖上如今崇尚儒家和法家。
聖上登基至今,也不過三五年,新帝登基,年輕有為,滿腔壯誌,想要一整山河,打造如自己所願的盛世。奈何剛登基的時候,先帝給他留下了一堆爛攤子,內是朝政混亂,閥臣當道,外有蠻夷迎戰,邊疆硝煙滾滾,讓新帝很是焦頭爛額,空有滿腔書卷理論,卻無實策之法,隻得依賴於之重臣輔佐。
等到後來,內裏朝廷平穩,外麵定北侯府父子接力堅守,戎狄敗退,當今得以休整,然後便又看表麵清平實則紊亂的朝廷不順眼了。
當今聖上很有自己的想法,大刀闊斧的改革了不少冗政,很有自己的想法,不過自己主意太堅定,手段便過於淩厲,有一些“隻要結果不問過程”的偏向了。
當今的這種做法,自然是不符合主張清靜無為的黃老思想的。
當今推崇法家與儒家兼並,雖然法家與儒家在某些思想上是相衝的,但當今擇自己所需,廢自己所棄,反正現在正在改變,想要怎麽做,還不都是當今的主意為主麽?以朝律治國,嚴苛無容情;推廣儒家的君臣倫理思想,為自己日後改政時清理反對當今改革的迂腐老臣埋下伏筆。
迂腐老臣可以固執己見,認為新帝胡來;新帝也能以儒家壓他不尊天子,有失君臣之別。
總之,怎麽對他有利,就怎麽來。
關於這個大背景,甄喬和金主爸爸們都是不知道的,因為超綱了。
當今咬死了這一點,倒是在後麵,讓年輕的他與精明若狐、老而彌堅的重臣們對峙時,有了可靠堅定的底氣。
在甄喬的這個直播間,原本的背景就隻有“甄喬”本身以及和她相關的家族與人物,至於更多關於朝廷的背景,和甄喬一個後院的女眷就沒有什麽關係。所以金主爸爸們剛才去搜,都沒有搜到這些信息。
這些情況,是甄喬“不懂就問、求知若渴”的主動向沈歸發問的。
若是換在別的人家,男人討論外麵朝政事情的時候,內院女眷貿然插嘴發問,打斷了他們的說話,是肯定會被冷臉訓斥一通的。但這會兒的這兩個男人,甄世顥是肯定不會介意的,沈歸也不會為了這種小事生氣。
見甄喬探著腦袋望著他們,一雙眼睛閃閃發亮,都忘了自己脖子已經露出來了。
甄世顥含笑不語,默默看著沈歸,示意將這個解答的機會讓給沈歸。沈歸停頓片刻後,將這些事情告訴了甄喬。
不過他考慮到甄喬以前對朝廷上的事情從來不關心,他說儒家法家什麽的,甄喬也不一定會聽懂,且也有不能妄論當今的原因在內,說得很是粗淺又委婉,許多地方都說的含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