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七出之條,次曰無子(四)
喻沅沅苦笑著點下了頭。
但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
裴餘君想救人就救人,說換個喻家的女兒娶就換個喻家的女兒娶啊?就算裴家比喻家權高位重,他也沒那個本事可以隨意挑揀喻家的女兒。而且真這麽隨意的換了,說出去裴家和喻家的名聲也不好聽啊!
在最開始的時候,裴餘君隻是幫她求情,並沒有提這件事。
他和喻嫻寧自幼定親,兩家人在規矩森嚴的同時,又很開明的讓兩個小輩一直互通書信,互相之間早就非常熟悉了解了,已經正經認真的將對方當做陪自己走完下半生的另一半——當然了,他們給對方寫的信,也都是經過長輩們的嚴格查看的,就算兩個人已經是未婚夫妻了,也不許在信裏麵有什麽情絲出現,真的隻是讓他們像世交一般,熟悉熟悉罷了。
就算裴餘君當時沒有認錯人,但突然出現了動亂,喻沅沅和身邊的仆婦被擠散了,自己被人拐子拐走,那麽危機的情況,裴餘君看見了也是要出手相救的,抱她,那也是因為喻沅沅受了傷啊!
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
這麽說起來,裴餘君還算是喻沅沅的救命恩人呢,不至於讓喻沅沅真的被拐走。
所以就衝著這件事,關於裴餘君“損壞”了喻沅沅清白的事情,喻家人也就沒有跟他計較算賬,畢竟,如果喻沅沅被拐走,她生的那樣貌美,還不知道會被賣到什麽地方去,她死了還好說,若是沒事,又被認識的人發現了,將事情宣揚開去,那喻家的臉麵可就是真的全沒了。
喻家人表麵客氣的對裴餘君表示會考慮,但暗地裏卻鐵麵無情的在準備著,繼續在安排將喻沅沅送去一個庵裏清修,至於名頭,這個太好說了,隨便找一個就行了,家族裏一大堆的文人,還怕捏造不出一個好聽有麵子的原因嗎?
甄喬有些迷惑不解:“所以,那你和裴大人是怎麽……”
“是我。”喻沅沅突然說道,“其實是我主動說出的這句話。”
甄喬震驚:“啊?”
她真沒看出來,喻沅沅竟然還有這個膽子。
【宅鬥精英班:這大概就是人在生死關頭的時候,爆發出的勇氣吧。】
喻沅沅陷入了往昔的回憶之中,一幕幕又重新在她眼前閃過。那一段回憶,幾乎是她近二十年的人生中,最不恥的一段經曆了。她沒有告訴甄喬,不是因為家族的不好,而是因為她的不好。
她自己都那麽的嫌惡自己,又怎麽說得出去,告訴別人呢!
那個時候的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突然就爆發出了偌大的勇氣,竟然從看守她的丫鬟婆子的視線下逃了出來,大概是她平時太過軟弱了吧,所以才讓下人們放鬆了警惕,讓她順利的跑到了裴餘君的麵前。
那個時候,雖然因為她的事情,讓家裏人有些憂心和無奈,但也沒有影響到大家在看見裴餘君和長姐喻嫻寧,這對無比登對的未婚夫妻時,露出欣慰滿意的笑容。裴餘君和長姐喻嫻寧一邊為她憂心,但一邊,正式見了麵、認識了的他們也開始了互相來往,在開始期待著他們成親的日子了。
對了,裴餘君這次南下江南,就是正式下聘來的。
但那個時候,她卻跑到裴餘君的麵前,梨花帶雨、可憐兮兮的請求裴餘君救她、娶她。
她才十幾歲啊,她不想去庵裏,不想一輩子就這麽沒了。
她說了一句很無恥的話,他娶了她,姐姐還可以嫁給別人;但他娶了姐姐,她這輩子就徹底完了。
她還很惡毒的質問他,其實當時,他是將她當成姐姐了是吧?所以,明明也知道喻家家規的他,才會抱了她,不然就算她受了傷,他陪著她在原地等著喻家人找過來就可以了啊!是他認錯了人,才毀了她的。
喻沅沅說著說著,雙手捂住了臉,泣不成聲,“但……其實不是那樣的……”
“他從人拐子手裏救出了我,可是人拐子是一群人,一直在後麵追我們的……如果他不立刻帶著我走,我們就會被他們追上的……當時街上都亂了,那麽多人,我們根本等不到家裏人找過來……”
“是我、故意說成那樣的……他明明是救了我、幫了我,最後卻被我怪罪……我當時一定很可惡……一定很醜很醜……”
甄喬張了張嘴,想了很多安慰的話,但最後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隻溫柔的拍了拍喻沅沅的肩背。
喻沅沅嗚咽出聲,哭泣不止,就這樣壞的她,明明是她搶了長姐未婚夫婿的她,現在竟然還希望長姐去死。
其實,真正該死的人應該是她啊!
喻沅沅到現在還記得,當裴餘君真的去對喻家長輩提出這個請求,當這件事情真的成了,當長姐喻嫻寧因為她被迫生病休養幾年,好對外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讓她取代長姐出嫁之後……
喻嫻寧看著她,往日溫柔疼愛的表情通通變成了憎惡,“我寧願你那天被人拐子拐了去,我寧願你死在外麵……”
喻沅沅隻是哭,不停的哭,她想解釋,可又說不出口,事實就是如此,她還能怎麽解釋呢?
喻嫻寧恨她是應該的啊!
甚至還因為她,讓娘親和長姐的感情也破裂了,喻嫻寧會同意、會退讓,是因為她們姐妹的親娘喻夫人以自刎的威脅,逼著喻嫻寧同意的,所以喻嫻寧不得不同意,她不能為了保住自己的親事,就讓自己的親娘一頭撞死在自己麵前。
不過,喻嫻寧就此,對親娘喻夫人也徹底心寒了。
喻沅沅替姐出嫁之後,喻嫻寧稱病五年,一步未出,並且她自請去了庵裏“養病”,這五年,她一次麵都沒有見喻夫人,杜絕了和喻家所有人的見麵。
喻沅沅知道,長姐這是在報複她們,是在提醒她們。
如今,五年過去了,喻嫻寧已經“養好了病”,從庵裏出來了,回家了,並且,還來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