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心直口快,不要見怪(一)
甄喬帶著丫鬟們離開之後,書房的門再次被推開,又走出一個人。
她看著目送甄喬遠去的沈歸,表情平淡如水,並且也順著沈歸的視線望過去,眯眼盯著甄喬的身形,眼裏充斥著說不出的意味和情緒。
沈歸一回頭,她的嘴角便瞬間揚起,勾出一抹戲謔逗趣,吃瓜群眾的標準笑臉。
如果甄喬剛才進去了,看見了書房裏麵和沈歸正在談正事的人,就會知道,沈歸口中的可是“她”,女的!
不然,依照沈歸的性格,如果客人是男性的下屬,他怎麽會貿然的請甄喬進去呢!
可惜甄喬不知道,也錯過了。
看見屋內的女子也出來了,沈歸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如同對待書桐、於秀成等人一樣,冷淡中又帶著些威嚴,語氣正經的說道:“她不行,重新再找個人。”
說完,叫上她進書房去,繼續談正事。
她見沈歸並沒有想跟她聊一聊甄喬的意願,飛快的抿了下嘴角,然後露出一副看熱鬧的表情,笑眯眯的說道,“將軍,沒想到你也懼內呀!”
她容貌偏英武,背脊挺直,在某種程度上,有些氣質和沈歸、於秀成等人很是相似,烏黑的長發沒有像閨秀那樣梳出各種好看的發髻,而是簡單的盤髻,像男子的發冠一般,再加上穿著的這身軟甲勁裝,厚底長靴,利落帥氣,英姿颯爽,儼然又是一個穆桂英花木蘭式的女子。
她帶著調笑戲謔的語氣對沈歸說出這句話,故意擠眉弄眼,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卻一點兒也不顯得輕佻不矜持,姿態很是自然。
若是此時有旁人在,在沒有看見她正臉的前提下,恐怕也隻會覺得這是兩個男人在開玩笑,沒有半點兒男女之間的尷尬。
這句話說完之後,她仿佛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懼內”對一個征戰沙場的鐵血男兒來說,似乎不是什麽好詞兒,又連忙懊惱歉疚的找補:“我不是那個意思,將軍你別誤會。”
沈歸的神色沒有絲毫的波瀾起伏,“我明白,你不用解釋。”
作為自己的下屬,她是什麽性子,沈歸還是知道的,而且好歹是一起征戰過沙場的,又是個姑娘家,沈歸不至於這麽斤斤計較。
他剛想開始步入正題,繼續談論方才說的正事,卻見她在“說錯了話”後,並沒有終止這個話題的意思。
“將軍,你知道我性格的,我心直口快,有話就直接說了,有什麽不對的你別生氣啊!”她先給自己鋪墊了一通,然後眨了眨眼,說道,“將軍,你的表妹娘子好像脾氣不太好耶!你這麽喜歡管教人,怎麽都沒有管教過她呢?”
沈歸眉頭一皺,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口,她忙不迭攤開雙手,掌心麵對著沈歸,用手背擋著自己的臉,“我說了,我就是憋不住話,你可不能凶我對我生氣!”
沈歸掃了她一眼:“我什麽時候凶過你了?”
她眼珠子轉了轉,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好像也是呢,那我就,多謝將軍的不凶之恩咯!還希望將軍一直保持下去,以後也別凶我啊!”
這個時候,書桐默默的上前,將托盤裏的茶盞分別放到沈歸和女子的手邊——屋內不是就他們兩個,還是有別人的。
這個時候,書桐在心裏忍不住大聲感慨,幸好夫人剛才沒進來啊,要是進來,再聽見侯爺和於參將的這番對話,可不得炸了嘛!
雖然一直跟在沈歸身邊,但從侯府走出去的書桐可跟軍營裏,沈歸的其他五大三粗,隻追求爺們兒的下屬不同,書桐心細著呢,隨時都能切換角色,回到後院去加入女眷的宅鬥中。
方才沈歸和於秀沁的對話,就好像是郎情妾意的對話,“我什麽時候凶過你”,嘖嘖嘖……就算把於秀沁換成甄喬來說這番話,也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的。
可實際上,是有問題的。
沈歸是不會凶人,隻有親近的人,他會才生氣才會凶的,典型例子,如甄喬。凶這個字,放在沈歸身上時,多了一種親昵的感覺。
對於隻談公事的下屬,沈歸不會凶的。
做好了事情,加官進爵賞銀子;做錯了事情,懲罰發落永不再用。
對下屬們,凶,可以有,但沒必要。
所以沈歸的回話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書桐及時的打住心裏越猜越沒邊的胡思亂想,眼觀鼻鼻觀心,視線完全沒有東瞟西瞟的亂動。
書桐的上前,對沈歸來說沒有任何影響,沈歸麵無表情的說道:“她不是合適的人選,再看其他的人吧。如果實在不行,你就獨自前往。”
他一開口,結果談的還是公事,根本沒有接於秀沁的話。
於秀沁的笑容淡了一些,心裏不由自主的擰上了勁兒,不依不饒的還就著剛才的話繼續問:“她怎麽就不行了?將軍,必要時刻,不管行不行都要衝,這可是你親口說的,怎麽放在自己娘子身上就不可以啦,難不成你真的管不了你的表妹娘子嗎?”
沈歸方才叫甄喬進書房,便是因為需要有一個人來幫助一下於秀沁,結果甄喬一口拒絕了,不過讓甄喬來的這件事,是於秀沁主動提出的,沈歸從一開始本來就不太讚同,甄喬這拒絕,他也就順水推舟的否決了甄喬這個人選。
甄喬,甄喬。
於秀沁不停的在心裏反複念著這個名字,明明剛才看見甄喬的背影,是她第一次見到甄喬,可這個名字,卻早就深入她心。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對沈歸說,他管不住甄喬,就是故意想挑起他的怒火。等如願以償的看見沈歸緊緊皺起的眉心,和不滿的眼神,她得意的微微翹起了嘴角。
沈歸銳利宛如有實質的目光落在了於秀沁的身上,口氣很是不滿,甚至帶著自上而下的訓斥:“她是定北侯府夫人,誥命在身的二品夫人。”
語氣重如千鈞,重重打在於秀沁身上。
這個不滿,是對於秀沁的。
一口一個“她”,一口一句“表妹娘子”,初見麵,戲謔調侃一下,沈歸當她剛從邊疆來京,還帶著邊疆不拘小節的灑脫性子,疏忽了規矩,不與她計較。
但於秀沁接二連三的以這種口氣提起甄喬,甄喬是什麽身份,她又是什麽身份?就算甄喬沒有誥命,但甄喬身為沈歸的妻子,而沈歸是於秀沁的上峰,她也該恭敬對待甄喬。
也虧得沈歸是男子,說話言簡意賅,不然長篇大論的教訓下來,能讓於秀沁羞得無地自容。但即便這樣,素來對下屬寬容的沈歸,會發怒訓斥她,也足夠讓於秀沁膽顫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