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解放羅馬
教皇保羅三世面對著王岳的質問,囁嚅了好半天,試圖尋找到合適的辭彙來形容,可最終語言畢竟不能遮掩一切,只是斷斷續續,說了幾個乾癟的辭彙。經過通譯之口,就變成了簡單的一句話:老人何辜啊!
是啊,他已經快八十了,頭髮掉光了,牙齒也沒有幾顆了。
他為什麼要送死啊!
至於那些醫院騎士團的婦孺選擇了死亡,是不願意臣服異教徒,他們的靈魂可以升入天堂,如果不能,他願意率領所有主教,誠心祈禱。
保證成功送達,絕不含糊!
要知道這已經是對羊群最大的恩典了。
王岳目光越過保羅三世,看向了其他人。
「你們也都是這麼想嗎?」
紅衣主教們紛紛低下了頭,他們失去了言語的勇氣。
王岳微微頷首,又把目光落向了不遠處的聖彼得大教堂。這是一座尚未完工的建築,但僅僅當下的規制,已經讓人瞠目結舌了。
東西方對建材的選擇迥異,東方喜歡木材,皇宮普遍都是用巨木製成宮殿。
但是到了西方,這裡的人們偏愛石頭。
花崗岩,大理石,雕刻成各種各樣的形狀,組成牆體,穹頂,還要找能工巧匠,在裡面油漆彩繪。
米開朗琪羅就曾經為了聖彼得大教堂工作很多年,裡面就有他留下的壁畫。
毫無疑問,石材建築耗費的時間財力都是木製建築的幾倍,這座教堂已經修了五十年,卻也只完成了一小半,還有更多的工作在等著。
大明的勞民傷財,在這座教堂面前,真是不值一提。
雄偉的殿宇,蒼老而懦弱的教士,還有已經死去的婦孺……王岳突然笑了,「陛下,臣覺得好像沒必要進城了。」
朱厚熜有些遲疑,他倒是想去教堂轉轉,領略下異國建築,不過既然王岳說了,他也表示贊同。
「我們的談判並沒有取得滿意的結果,我對繼續談判的興趣也不大了,希望你們能把握住最後的機會吧!」
朱厚熜和王岳在羅馬城外,建立起軍營。
多達八千名大明精兵,保護著他們的安全,確保萬無一失。
而與其同時,蓋葉爾的革命武裝也到了羅馬城外,還有來自埃及等地的復仇大軍,以及阿比西尼亞的傭兵。
足有十萬人,陳兵城外,而城裡的人們加起來,還不足十萬人。
保羅三世和所有的紅衣主教們,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羅馬並非沒有陷落過,教廷上下都是老油條,他們有自己的應對策略。
一般情況下,歐洲的君主不會冒犯他們。
即便有人動手,大概率也不會大肆屠戮,這就是教廷的超然地位。
若是外族入寇,比如奧斯曼土耳其那種。他們也就只有拚死作戰一條路,畢竟沒人相信奧斯曼人會放過他們,
可大明卻是例外,他們和教廷沒有默契,但是他們又不像奧斯曼那樣不共戴天,鬼知道他們會幹什麼?
羅馬教廷,在明皇的腳下,瑟瑟發抖。
「陛下,我們已經迫不及待了!」
蓋葉爾老當益壯,對著朱厚熜朗聲道。
朱厚熜臉上含笑,示意他坐下來。
「行動當然不會放棄。只是到了歐洲,朕和太師一直試圖研究明白歐洲的社會結構,弄清楚發生在這塊土地上的事情原委,真正知己知彼,對症下藥。」
王岳笑著點頭,歐洲曾經也出現過不少強悍的帝國,但是無一例外,這些帝國都會走向衰亡,甚至銷聲匿跡,和東方的長盛不衰形成鮮明的對比。
到底是東方優越在哪裡?
又或者說,西方哪裡出了問題呢?
作為一個志在全球的人來說,不能不弄清楚其中的緣由。
就拿西方最津津樂道的羅馬帝國來說,這個國家是怎麼實現對地方的掌控呢?
他們本身的力量並不足以碾壓一切,因此每征服一地,就要拉攏當地貴族,給予他們公民身份,讓這些貴族提供稅收和兵源,協助羅馬,繼續征服其他地方。
在長期的征戰過程中,羅馬也形成了龐大的軍事貴族集團。
用軍功換封地,地方貴族,部落酋長……這些勢力,彼此交錯,盤根錯節,湊在了一起。
其實直到這一刻,羅馬的崛起跟中原的早期王朝還是很相似的,軍功貴族也是歷代都存在的。
但是接下來的發展,就不一樣了。
各種貴族彼此聯姻,縱橫捭闔,形成了一張綿密的大網。
譬如說,某個小地主,他有五百畝土地,每年收租上來,要交給當地貴族一份。當地貴族得到糧食之後,要給上面的貴族一份。
上面的貴族要給地區的大貴族一份,而這個大貴族,又牽連著羅馬的頂層大人物……無數這樣的利益鏈條,錯綜複雜,交織成網,密不透風。
不管是哪裡的貴族,兼并土地,佔有更多的財產都是本能。
而在任何地方,土地都是有限的,人地矛盾都顯而易見。
假如你是羅馬的統治者,你想動土地,哪怕你只是想改變五百畝田的歸屬,你就要面對一連串貴族的反對。
而同樣的地主不計其數,他們出於保護自身利益的需要,全都會用各種辦法,阻撓抵制。
所以說,你看到的只是一片葉子,但背後藏著一片森林。
而這樣長久發展下去,必然是地方勢力做大,漸漸脫離控制,形成割據。
如果想要改變,加強掌控力度,很有可能就會出現敵在本能寺的下場,被從上到下的貴族,一起幹掉。
這也就是羅馬,甚至是日本,印度等國,在古代實現統一之後,都陷入長時間的分裂,甚至乾脆就變成了幾十個國家,再也沒法統一起來的原因。
有人或許要說了,這些問題在東方也有啊,甚至有些時期還非常突出。
沒錯,的確如此,但是東方的基因多了一樣東西,那就是對貴族的制約。
從秦始皇開始,推行郡縣制,漢代則是出現了布衣卿相的局面。
但是從東漢之後,世家大族崛起,這些人把持朝廷,掌控地方,形成了頑固的利益集團……看起來是不是有點像羅馬帝國的後期?
別忙,羅馬亡於蠻族之手,南北朝也有胡人亂華。
是不是挺相似的!
假如就此走下去,東方是不是也會變得滿地貴族,地方割據?並且碎裂成幾十個國家?
很顯然,歷史的結果告訴我們,並沒有這麼樣做。
畢竟東方的割據力量遠不如西方貴族那麼頑固。而且東方的統治者也找到了比按照軍功授爵更穩妥的辦法,那就是科舉制,考試選官!
因為科舉制的存在,保證了哪怕是和平時期,社會階層也是流動的,文官體系的完善,杜絕了地方勢力尾大不掉的可能。
別說長時間分裂,自從兩宋之後,就連藩鎮都很難孕育了。
其實各國的發展,真的沒有那麼大的差別,往往就是一個選擇差別,在千百年之後,產生了完全相反的效果。
王岳、朱厚熜。還有蓋葉爾聊這個,自然不是為了找什麼優越感,而是要點明白一點。西方的地方勢力格外頑固。
在一塊土地上,盤踞的貴族數量之多,背景之複雜,幾乎沒人能弄得清楚。
你以為這塊土地甲在耕種,實則是替乙在幹活,你以為乙能說了算,他背後還有丁……比這種無限套娃還可怕的是你選一個看似無關的人,去解決土地的問題,結果他就是這個鏈條上的一員。
這還怎麼改變?
所以歐洲的統治者很聰明對地方勢力妥協了,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就是這種無奈的嘆息。
「陛下,能以無上偉力,打破這些枷鎖的,只有陛下了!」
蓋葉爾興奮地揮起手臂,沒錯,從東方來的皇帝,的確跟這些亂七八糟的勢力沒有任何關係,他可以毫不客氣,放手施為。
既然是這樣,那還等什麼!
「立刻傳朕旨意,派遣人馬保駕護航,落實授田令,無條件執行耕者有其田!」
蓋葉爾激動地熱淚盈眶,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當初他們帶領著農民,在德國南部起義,為的就是推翻教士和貴族,減輕苛捐雜稅……但是別忘了,真正的大頭兒還不是苛捐雜稅,而是田租!
一畝地的稅有多少?
什一稅,不過是百分之十!
那地租呢?
是三成,五成,還是七成?
是時候了,該把土地交給真正的主人了!
一場狂風暴雨,從義大利的中南部颳了起來。
為什麼說均田是個屢試不爽的大殺器,道理也很明白。均田的背後是財富的平均分配,而追求平均是人的天性。
有誰天生甘心被人踩在腳下嗎?
沒有的!
故此這一場旋風來得格外猛烈。
曾幾何時,法國北部也出現過,如今在羅馬,在歐洲的心臟也出現了,影響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千百年沒有土地的底層百姓,第一次真正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土地。
幾乎所有的農業區都陷入了狂歡。
平分的不光是農田,也包括城裡的房舍。
貴族的財富被剝奪,幾代人,時機代人霸佔的土地被拿走了。
有些人甚至坐擁好幾條街道,上面的住戶和商人,全都要給他們送租金,這群人是地地道道的食利者。
他們只是投胎比較幸運,能擁有前人留下的財富,坐享其成。
但是他們不這麼看,他們覺得自己生來就與眾不同,十分高貴,理所當然享有現在一切,他們是幾代貴族澆灌出來的極品。
可惜,在明軍的眼裡,他們都是蠻夷,地地道道的蠻夷,沒有什麼話講,直接剝奪,有人敢反抗,就立刻處置。
事實上不用他們動手,那些底層的人很樂意把貴族們送上斷頭台。
有些繁忙的斷頭台,每天要接十幾個犯人,從早到晚,都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群,山呼海嘯,歡慶這些貴族的覆滅。
其實除了貴族之外,那些教士也沒有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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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於教堂的產業被拿走了,那些用金銀珠寶做成的器皿被沒收,金銀重熔,鑄成了新的貨幣,幣值和大明銀元一般不二。
「偉大的明皇陛下,求您停下來吧!歐洲的文明正在摧毀,一切都變得混亂起來,上帝的選民在哭泣,魔鬼在橫行……偉大仁慈的明皇陛下,現在只有您,能拯救哭泣的歐羅巴了!」
蒼老的保羅三世突然艱難跪倒,匍匐在大明皇帝面前。
朱厚熜笑容可掬,「保羅三世閣下,這怪不得朕,其實是你們的錯!」
蒼老的教皇都傻了,我們有什麼錯?
「假如你們能勇敢死去,玉石俱焚。讓朕知難而退,或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但是朕觀察之後,發現你們即便相信上帝,信仰堅定,卻也不願意丟掉性命。說實話,和我們大明的那些士大夫,真沒什麼區別!」
「當年朕還是個少年,光靠著一個人,就把士大夫們殺得七零八落,好不痛快,朕是這方面的高手了。你如何能讓朕放過你們啊?」
保羅三世的老臉慘白慘白的。
正在這時候,蓋葉爾沖了進來。
「陛下,現在有一件急事,那就是聖彼得大教堂要怎麼處置?有些人希望把教堂也分掉,但是這麼好的建築,要分給誰,大家拿不定主意。」
居然要分掉聖彼得大教堂,保羅三世驚駭莫名,瞪圓了眼睛。
這時候一直沒說話的王岳笑了,「當然不能分了,這可是貨真價實的藝術品啊!」
一句話,讓保羅三世略感欣慰,好在這位太師大人還是知道輕重的。
「不過也不能放在那裡,置之不理。我給你出個主意吧,把教堂改成博物館,專門展覽教廷這些年的罪惡……比如靠著贖罪券斂財啊,比如用火刑燒死善良的人們,還有那些貴族的刑具,盤剝農民的田契,殘酷的法令,以及一切能證明他們罪惡的東西,全都放進去,讓後人明白,我們做的是一件偉大的事業!一件徹底改變歐洲歷史的事情!」
蓋葉爾連連點頭,恨不得把王岳說得每一句話都記下來。至於蒼老的保羅三世,他大呼一聲,直接昏死過去。侍衛好不憐憫,抬著他前往了一處軍營,不只是他,還有那些高級的神職人員,都被送了過去,還有更悲慘的事情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