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彈劾王陽明的下場
面對朱厚熜的要求，楊廷和沒法拒絕，他知道自己這一場又輸了，而且是沒有任何放水，他全力以赴發動攻擊，結果卻一拳落空。
這讓楊廷和不得不生出廉頗老矣的感嘆。
他的確是變弱了，以往百試百靈的招數，這一次竟然不管用了，一個小崽子就可以把自己逼到如此狼狽的境地，難不成老夫真的要收拾行李，回家養老？
可問題是走到了今天，就算他想安靜養老，又有誰會答應呢！
朱厚熜不會答應，就連自己人，也不會放過他的。
既然如此，那就繼續斗下去！
這一次敗了不打緊，只要重整旗鼓，就還有機會，畢竟他手握著科道言官，整個三法司，也都捏在他的手裡。
只要這幫人聽他的，就可以發動連綿不斷的攻勢，過去老夫是悠著，這一次可是火力全開，你們就等著吧！
早朝結束之後，楊廷和非但沒有懈怠，反而打起了百倍的精神。他直接把林俊和金獻民叫到了自己的家中。
這兩人能明顯感覺到，今天的楊閣老和以往大不相同，他甚至不再隱藏實力，也不屑於演戲。
「這一次王岳那個小崽子弄出了萬人聯名，的確是出乎預料，讓梁儲躲過了一劫，不過不要緊，咱們還有後手。」
楊廷和頓了頓，「金大人，你想好要怎麼彈劾王守仁嗎？」
金獻民臉色難看，聲音為難，「閣老，王守仁名氣太大，加之他領兵北上，大勝韃子，已經儼然聖賢。而且他做事認真，又不貪墨，真的是無懈可擊啊！」
聽到金獻民這麼說，楊廷和老臉立刻沉下來。
真是個廢物！
無懈可擊就不能扳倒？
就這點水平，還當什麼左都御史?
楊廷和深吸口氣，「金大人，你說王守仁是當世聖賢，那他所作所為，就都那麼光明正大嗎？就沒有一點問題？」
「這個……」金獻民猶豫了再三，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來，他都要哭了，「閣老，下官實在是愚笨，還請閣老指點！」
「哈哈哈！」楊廷和朗聲一笑，「王守仁年過半百了吧？他爹王華老大人還活著，父子具在，真是老天眷顧啊！」
金獻民不知道楊廷和為什麼突然提起王華，這根扳倒王陽明有什麼關係？
他木訥無言，倒是林俊看不下去了。
「金大人，你怎麼還糊塗著？王華年老體衰，王守仁空有聖賢之名，卻貪婪官位，不能回家侍奉老爹，這就是不孝！不孝之人，必定是不忠之輩！又如何立身朝堂？」
嚯！
金獻民大驚失色，這也行？
如果家有老父就都要回家奉養，朝中只怕要走好多人了。而且這種不是罪名的罪名，拿出來攻擊王陽明，也太下作了吧！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楊廷和低聲冰冷道：「王守仁文武全才，堪稱我士林表率，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應該回護他的名聲，不可讓他有半點損傷。金大人，你可以讓下面人彈劾，不過務必要提醒王守仁，他若是能上書求去，最好不過了，你說是吧？」
「是，是啊！」
金獻民的心拔涼拔涼的，他算是領教了楊廷和的厲害，難怪人家是當朝首輔呢！
這手，可真是夠黑的！
如果真的因此罷免了王陽明，只怕比岳飛的莫須有還冤！
任何一點罪證都沒有，只是一個說不準的孝道問題，萬一王華願意讓兒子在朝為官呢？人家父子的事情，你管得著嗎？
父子！
金獻民突然打了個激靈，他的眼神之中，多了許多敬畏，甚至是恐懼！
從孝道出手，朱厚熜多半沒發拒絕……道理很簡單，因為朱厚熜跟群臣爭，爭的就是孝道。
而且朱厚熜還特別下旨，要求百官不許奪情。
天子如此重視父子天倫，又怎麼能強留王陽明在朝，而置孝道不顧呢？
陽明公貌似也不能說不管老父……這主意是真的缺德帶冒煙，缺德敲門，缺德到家了，把缺德放在車上，忒缺德了……相比之下，朱厚熜那邊，即便最老奸巨猾的楊一清，也弱了楊廷和一籌啊！
金獻民得到了主意，立刻挑選人員落實，他很清楚，干這件事，坑害王陽明，很可能會身敗名裂。
所以必須找個不那麼「要臉」的，他漸漸有了人選……幾乎與此同時，王岳這邊也進行著盤點。
梁儲首先深深一躬，「王大人救命之恩，老朽銘刻肺腑啊！」
楊一清呵呵道：「梁閣老，你過了，這小子有那麼大功勞？」
梁儲綳著臉道：「是我說的簡單了，豈止是救命，還保住了我的名聲啊！」梁儲久在官場，他太理解楊廷和的手段了。
放言官彈劾，且不論真假，先去調查，然後給你按個似是而非的罪名，也不用太大，只要能把你拿下來就夠了。
失去了官位的庇護，就發動士林，利用一切力量，給你來一場鋪天蓋地的圍攻，從頭到腳，從祖宗十八代，到後代子孫，一個也別想跑！
當年程敏政不就是這麼完蛋的。
稀里糊塗下獄，然後承受不住壓力，就幽憤而死！
想不到這個套路，竟然用在了他的身上。
按照道理說，梁儲幾乎沒有倖免的希望。
可王岳一下子砸出萬人書，徹底破解了那些告狀之人的謊言，絕對是扭轉乾坤的一擊！
王岳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沒想到我這麼厲害啊！」
楊一清氣得笑了，「臭小子，你別太得意了，這只是搶了個先手，要想贏他們，就要拿這些告狀之人開刀，揪出背後的黑手。此事老夫會安排人，我一定要儘快下手，讓楊廷和反應不過來！」
楊一清信心滿滿，可王岳卻有點遲疑，他並不覺得楊廷和會那麼容易對付。調查是需要時間的，楊廷和一夥會甘心束手就擒嗎？
要知道那可是聚集了當今大明最聰明的幾個腦袋啊！他們做事未必行，但是爭權奪利，一個個都是行家。他們反擊會很慢嗎？
王岳斟酌道：「楊部堂，你看要不要現在就出手？」
楊一清皺起眉頭，「怎麼出手？你打算從誰下手？」
王岳道：「部堂，你還記得虎房的案子吧！我這些日子請東廠和錦衣衛幫忙調查，他們查出來，是一個叫許德治的御史授意他們，謀取虎房土地的，而且如何操作，也都是許德治幫忙的。」
楊一清眉頭緊皺，「許德治？就是那個最不要臉的御史！」
王岳呵呵道：「如果彈劾老岳父算是不要臉，那就是他了！」
楊一清緊皺著眉頭，思忖了片刻，果斷一揮手。
「好，就從他下手！」
楊一清立刻安排，吏部的人馬，匯同錦衣衛，直撲許德治的家……而這位徐御史此刻正抱著一份沒頭沒腦的文章在看著……王陽明身為當世聖賢，父老不顧，有家不回。貪戀權勢，利欲熏心，此輩不忠不孝，萬民棄之……」
罵王守仁的！
許德治起初眉頭緊皺，還有點害怕，王陽明什麼人啊，也是他能惹的？
可漸漸的，許德治明白了。
這是讓自己彈劾王陽明！
罪名已經在這裡了！
他反覆推敲，還真別說，以此彈劾王陽明，沒準真能成功。
如果落下王陽明，自己立刻名滿天下。
哪怕挨了廷杖，也不用擔心，立刻就可以萬眾敬仰。
那些年輕漂亮的姑娘，一定會主動送上門，求他垂青……許德治是越想越美，用公鴨嗓，興沖沖叫道：「給我準備酒菜，老爺要喝兩杯！」
彈劾王陽明，還真是刺激啊！
借著酒勁兒，寫一篇雄文，明天就出手！
這傢伙滿心都是一朝成名的美妙憧憬。
門推開了！
下面人還挺會辦事，酒菜這麼快就送來了……許德治一抬頭，發現一個穿著飛魚服的傢伙，正虎視眈眈盯著他。
「跟我們去詔獄吧！」
許德治都傻了……我只是想想，還沒真的彈劾，憑什麼抓我啊？難道王陽明那麼邪？連想都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