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朕想封幾個人
王岳雖然激動,但也沒有被驂乘給砸暈,他的腦袋還算正常運轉。去太廟告訴老朱家的前人先祖,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問題是他真沒法去,且不說繁雜的禮節他弄不懂,光是咬文嚼字的駢文他恐怕都讀不下來。
這還真不是王岳小瞧自己,而是禮部的特色。
平時祭祀表文就充滿了生僻字,這一次更是重要無比,又怎麼會放棄賣弄的機會,王岳幾乎敢肯定,他去了,一定會丟人現眼的,沒準還能落個「白字侍讀」的美稱。
他想的明白,奈何朱厚熜卻盯上他了。
「王……侍讀,梁閣老說了,朕身邊的人不多,你看是不是……」朱厚熜聲音拉長,沒有吐出名字,可也呼之欲出。
王岳鬢角都冒汗了,誰去他也不能去啊!
該讓誰背鍋呢?
毛澄是不行的,梁儲更別想了,朱厚熜擰巴得厲害,一句話說錯,沒準這貨還會遷怒自己,他們朱家人太難伺候了。
王岳心裡吐槽,腦筋轉動,突然他福至心靈,想到了一個最合適的人選!
「陛下,臣以為非袁宗皋袁老莫屬!」
當說出老袁的名字,王岳暗暗鬆了口氣,總算還有這麼個老的,能頂在前面,不然自己就慘了。
當聽到老師的名字,朱厚熜頓了頓,玩味一笑,「的確沒有比師父更合適的人了。」他總算沒逼著王岳去。
可光是這樣,就夠荒唐的了。江西按察使袁宗皋,在內閣,禮部,鴻臚寺,翰林院,國子監,詹事府等等官員注視下,前往太廟,代表新君,宣讀祭文。
一個最沒有資格的人,越過了無數可能選項,承擔了光輝燦爛的任務,那幫禮部官吏,翰林詞臣,都氣得翻白眼。
唯一能略感安慰的只怕就是大學士梁儲了。
袁宗皋再不合適,也是進士出身,又是三品高官。真要是越過他,讓那位王侍讀跑去太廟,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呢!
不要懷疑,朱厚熜真的能幹得出來。
這小子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投桃報李,都答應你以天子之禮入城,結果還要三辭三請,你要的給你了,可驂乘給了王岳,祭祀太廟交給了袁宗皋,新君的意思還不明白么?
他在乎自己身邊的人,原本他還琢磨著給楊廷和一點眼藥,可現在看來,這點葯全都給自己了,真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
梁儲突然生出了告老還鄉的念頭,一位大學士,被朱厚熜和王岳折騰得都懷疑人生了,這倆小子也真是好本事!
此時天子車駕再度停下,原來已經到了大明門!
大明門正對著棋盤天街,雄偉高大,門內東西兩側有千步廊向北環抱形成中軸御路,通向皇城正門承天門。
大明門與皇城正門、禁城正門為皇城中軸線上的三大中門,大明門除國家大典以外,常年不開,只有皇太后慈駕,皇帝乘輿、祭天、出巡、皇帝和皇后大婚時,才能從三大中門逐門通過,昭示皇帝的天威神權。
這也就是朱厚熜據理力爭的原因所在。
他接了遺詔,已經是大明的天子,再安排他走東安門,降格為儲君,傻子才會答應!
車駕停在大明門之前,以楊廷和為首的文武百官,朝中公卿,悉數跪倒。
「臣等拜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之聲,聲震於天!
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車駕的帘子撩起,從裡面跳下來一個年輕人,朝臣們正準備行禮,卻突然發現這傢伙穿戴不對勁,趕快止住了動作,這時候王岳伸手,朱厚熜才氣派十足地搭著他的手臂下來,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
隨著朱厚熜露面,山呼之聲再度響起,比剛才還要洪亮。
王岳跟在朱厚熜的身後,就只有一個念頭,幸好不用下跪,不然這五拜三叩之禮,都能要了半條命。沒錯,人們經常聽到的三跪九叩,大明朝還沒發明出來呢,至於是誰的傑作,建議大家打出來……
好容易,行過了大禮,首輔楊廷和面容和煦,風度翩翩,主動過來,面見新君。
這是王岳第一次見到這為大名鼎鼎的首輔大人,拜那首臨江仙所賜,王岳對楊慎,甚至楊廷和,都很有好感。
奈何他們站在各自的立場,註定是要斗下去的,不分出勝敗,絕不會罷休。
王岳在心裡暗暗思量著,可朱厚熜已經笑著開口了,這傢伙的天賦是真的可怕,居然讓人感覺到了親切!
「楊閣老,大明柱石,碩德元勛,朕能順利繼承帝位,多虧了閣老操持。這三十餘日,閣老辛苦了!自從入閣辦事,十幾年來,閣老受累了。未及弱冠,入朝為官,四十多年,閣老是在為大明嘔心瀝血啊!」
楊廷和是有名的神童,十二歲中舉人,十九歲中進士,在朝中幾十年,樹大根深,無人能及。
其實瞧瞧楊廷和的經歷,很像某些歷史小說的主角。
少年成名,入朝為官,教導儲君,宣麻拜相,新君暴斃之後,又總攬朝局。大權在握……就連教導孩子都很有一套,兒子不但考上了狀元,還是公認的才子大家。
真懷疑有些人就是拿他的經歷當大綱,畢竟要是沒有朱厚熜,楊廷和的一輩子都完美到了極點,無可挑剔的那種。
面對朱厚熜的盛讚,楊廷和保持了一個重臣該有餓謙遜。
「陛下謬讚,如今天命所歸,臣民仰望,正是陛下勵精圖治,興旺祖宗基業之時。老臣願為陛下充當犬馬,竭盡所能!」
朱厚熜喜笑顏開,十分滿意。
突然,朱厚熜拉住了楊廷和,動情道:「閣老,朕年幼無知,從小地方來,天下多事,全都仰仗閣老周旋。從大明門到午門,這段請閣老與朕同乘!」
說完,朱厚熜竟然拉著楊廷和,登上馬車,朝著午門進發。
這叫什麼事啊?
不是說好了,讓我跟你走完最後一段路嗎?
雖然大明門到午門不遠,可也不能讓換成楊廷和啊?
朱厚熜,你丫的還有點誠信沒有?
王岳很憤怒,他現在只是興王府從九品侍讀,放在一大堆京官裡面,簡直沒眼看。
幸好,新君登基大典是最重要的典禮,所有朝臣,一律穿赤羅衣,如果是尋常日子,四品以上穿緋紅的,五到七品穿藍青色,八品和九品只能穿綠袍!
百紅之中一點綠,那滋味絕對不好受。
不過即便如此,王岳的穿戴也處處透著凄涼慘淡。
比如人家的梁冠,有七梁,有六梁,那幾位國公還是八梁,到了他這裡,只有一粱,跟帽子上面插根天線似的。
再看看「天線寶寶」的其他裝備,腰帶上面別說金玉了,連銀都沒有,只有幾塊黑漆漆的牛角,配著塊可憐巴巴的葯玉。這玩意雖然有個玉字,但是跟玉沒有半點關係,就是玻璃!沒錯,明朝的玻璃燒制技術已經不差了。
配著一塊玻璃配,都不知道讓人說什麼好!
寒酸,簡陋,低人好幾等……
剛剛王岳還沉浸在驂乘的喜悅之中,可跟這些高官比起來,他連個乞丐都不如,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弄一身蟒袍玉帶,也來個官居一品……他垂頭喪氣,跟在車駕後面,若非是新君心腹,估計那些大臣都會毫不客氣把他趕走,羞於和他為伍。
這時候車駕裡面,朱厚熜笑呵呵道:「閣老,長話短說,登基詔想必都擬好了,朕沒有什麼意見。只是朕想任命幾個人,不知道閣老意下如何?」
朱厚熜緊緊盯著楊廷和,朝政上,我可以聽你的,但是總要給我點好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