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荒村鬼傀(二)
這個位置的鏡子,會將整個屋子的風水倒轉,變成「陰煞血地」!
「我猜得果然沒錯。」月餅抓了把石灰撒向鏡子,「黑羽說這個村子被封印了,陰陽師不能進入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奇怪。其實,所謂的封印,只是隱藏了一些陰陽師不能知道的秘密。」
我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月餅又接著說道:「沒有任何一個封印,是阻止封印者進入的。很快就有答案了。」
屋子裡面忽然綠光大盛,鏡面蕩漾著奇怪的波紋,慢慢浮現出一道影像。
鏡子里,浮現出半張女人的臉!另外一半,深深地隱藏在垂下的長發中!
我完全不知道心情是恐懼還是別的,仔細盯著那張臉,雖然不是很清晰,但依稀看到了幾分月野的模樣。
綠光盈盈,鏡面上那個女子好像對我笑了笑,又消失不見,鏡面變幻出另外一幅畫面!
房間里,正對著窗戶,一個男人面對著我,手在不停地上下動著。手臂機械而僵硬,手裡拿著一把梳子!
在他前面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紅衣女子,長長的頭髮垂在背後,男人正捧著她的頭髮,給她梳頭。
我全身僵住了,支著身體的手臂不停地打戰,近乎窒息般看著鏡中的詭像!我想大喊幾聲,卻發現根本發不出聲音!
梳了良久,女的站起身面對著男的,因為被男人高大的身影擋住,我看不到女人的相貌,看不停揮甩的手臂,好像兩個人都情緒激動,男人還時不時指著床的位置。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才發現,那張床上放著一個圓圓的包裹,時不時地動幾下!
紅衣女人忽然推開男人的手,向床的方向走去,看樣子想抱那個包裹。
男人獃獃地看著女人,慢慢把梳子放到桌上,從腰間抽出一樣東西。女人此時已經抱起包裹,向門口這個位置走來。
綠光實在太重,我努力想看清這兩個人的模樣,卻發現根本不可能。我就像一個獨自在電影院看恐怖片的觀眾,心驚膽戰地跟著情節前進。
男人似乎下了決心,幾步衝到女人身後,揚起手中的東西,向女人後腦扎去!
我分明看到,那是一把寒光閃閃的尖刀!
女人的身體頓住了,右眼的位置探出刀尖,上面還挑著顆圓圓的眼球,似乎還在微微轉動,左眼中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懼,看著被頂出來的右眼球!
黑洞洞的眼眶裡頓時噴出紅得近乎發黑的鮮血,整張臉甚至連疼痛的表情都沒來得及展露,就被黏稠的血液糊住!
隨著男人把匕首拔出,女人的眼球又被帶回眼眶,緊跟著又被鮮血頂出來,後腦噴出了白色的腦漿、淡黃色的腦液,零零碎碎噴了男人一臉。
女人軟軟地躺在地上,身體輕微抽搐幾下,懷裡還緊緊抱著那個包裹!
男人喘著粗氣,把匕首胡亂一扔,想從女人懷裡奪過包裹。可是女人實在抱得太緊,男人始終奪不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畫面忽然拉近,我就像是站在這個滿是血腥味的房間里,清晰地看清楚了男女的模樣!
當這兩個人的樣子在我腦中定格時,我差點受不了這個刺激,腦子劇痛,就像是被狠狠擊打了一棍子!
男人放棄了搶奪包裹,而是哆哆嗦嗦從兜里摸出火柴,劃了好幾根都折斷了才點著一根,扔到鋪著白床單的床上。
焦黃中透著微藍的火焰慢慢變大,越來越旺盛,終於變成熊熊大火!
男人卻沒有逃跑,而是安靜地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整個房間完全被烈火吞噬,鏡面上滿是耀眼的火光,我甚至能感受到高溫帶來的灼痛感。
綠光瞬間暗下,鏡子恢復了正常的狀態,我仍在不停地喘著粗氣,這畫面帶來的震撼實在太可怕了!
「或許這就是裂口女的由來。」月餅揚了揚眉毛,「南瓜,你知道陰陽師是不能結婚的嗎?據說陰陽師如果和普通女子結婚,生下的孩子,會是受詛咒的怪胎。用鏡子布置的陰煞血地,是為了鎮住藏在屋裡面的秘密!覺在山間遊盪,是為了吃掉誤入封印中的人,使這個秘密不泄露。
「這個秘密就是,某個陰陽師愛上了普通女子,他們生下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就是第一個裂口女。鏡子裡面的畫面告訴我們了,陰陽師知道後果,想要殺掉孩子,母親拚命保護自己的骨肉,後面的事情你也看見了。
「我想再做一個分析,根據月野講的那件事,裂口女會不會是因此受了詛咒,遇到背叛自己的男人,就會變成裂口女。從村子里走出到大城市結婚的女子越來越多,可是現在這個社會,能抵抗住誘惑的男人也越來越少,於是就出現許多次背叛,於是就出現了很多裂口女!
「裂口女終於危及到社會安定,陰陽師們不得已,封印了這個村莊。這個村子裡面的人,可能被集體殺死了。月野,或許是唯一存活的裂口女後代。當然,還有那些早就嫁出去,還沒遇到丈夫背叛的女人們。」
我聽得目瞪口呆,如果按照月餅這麼推理,那麼這個村莊遭受了多麼慘絕人寰的災難,僅僅是因為一個陰陽師的錯誤,還有世間男人對愛情的玩弄!
「畜生!」月餅狠狠地捶著拳,在屋裡來回走著。每一步他都保持著大約一米的標準距離,像是在丈量著什麼。月餅從我身邊走過,按照這個步距走到房頭,停頓片刻,側頭看了看,又從房頭丈量到走窗戶邊上,伸出手摸索著牆……
我靈光一閃,意識到月餅在幹什麼,連忙從心裡推演著。房屋風水布局是五行排位金木土水火,互克不生。青龍居西,秋之氣,妨少陰;朱雀居北,冬之氣,妨太陰;白虎居東,春之氣,妨少陽;玄武居南,夏之氣,妨太陽。四象所屬位置完全相反。休、傷、杜、景、驚、開,六門也是反的,生死兩門都在一個地方,就是那個房間的門,位置外生內死!
這裡是養屍地!
月餅敲了敲牆面,裡面發出中空的「咚咚」聲,那面牆裡面,封閉著一個巨大的空間。
我深呼一口氣走過去,摸索著牆面帶來的觸感——陰冷刺骨,充滿怨氣。不知道有多少條冤魂被鎖在這個空間里。
它們是什麼?陰陽師鎮住的村子里所有被屠殺的人的冤魂?
我的手微微顫抖著,彷彿聽到牆裡面的哭泣。
「能破嗎?」月餅雙手摁著牆。
我後退了兩步,心裡默默在牆上畫了個虛擬的八卦圖,確定了陰陽魚眼的位置:「問題不大,不過我不想破。」
月餅揚了揚眉毛:「南瓜,我的心情和你一樣。如果真像向我推測的那樣,我也無法接受。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不破,那些冤魂永世不能超生。」
我不想再說什麼,報出一串數字:「縱三橫十二,縱二十一橫七。」
月餅按照我說的位置,把桃木釘摁進牆裡,迅速退到我身旁。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那面牆還是沒有動靜,我和月餅面面相覷……
「南瓜,」月餅摸著鼻子,「你確定是這麼破?」
我也等得不耐煩,這種想等又等不著的心理狀態最叫人不舒服。摸出兩根煙,丟給月餅一根:「應該是這樣的。」
「啪」「啪」兩聲,我和月餅分別掏出火機點煙,還未等煙頭燃起,火機上那兩簇火苗脫離了火機,如同兩朵鬼火,飛快地飛向那面牆,分別吸附在兩枚桃木釘上。桃木釘瞬間燃起了綠色的火焰,短短工夫就化為灰燼。
我和月餅嘴裡叼著煙,手裡拿著火機,還沒反應過來,那面牆忽然動了!
先是像平靜的湖水被投進了一顆小石子,漾起微微波紋,在牆面震蕩。那震蕩越來越猛,波紋越來越高,整個牆面漸漸像燒開的沸水,翻騰著巨大的氣泡。牆上的石灰龜裂,撕出蜘蛛網一樣的紋路,塊塊脫落,露出裡面灰色的水泥。
牆面向外高高鼓起,又迅速凹了進去,「轟隆」一聲,碎石紛紛落下,空氣里滿是嗆鼻的塵土味道,頂得我鼻子發酸。
塵埃落定,牆上多了一個兩米見方的大窟窿!裡面沒有絲毫光芒,像是能夠吞噬時間和光的黑洞,漆黑得讓人絕望。
在黑洞的最深處,隱隱亮起一點幽幽綠光,時左時右、時上時下地飄忽不定。那綠光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全是葡萄大小的光芒,漸漸照亮了整個黑洞!
我們終於看清了養屍地的真面目!
從黑洞里湧出刺痛皮膚的陰氣,陣陣凄厲的哀號充斥著整條走廊,肆無忌憚地回蕩著!黑洞里竟然流淌出黃色的液體,像黏稠的蜂蜜慢慢向外淌著。洞里的液體足有兩尺多高,那些綠光,從液體里伸了出來!
是眼睛!
那些眼睛的主人,是一個個流淌著黃色屍液、被泡得腫脹肥大得如同蠕蟲般的白色屍體。手腳已經蠟化,和身體黏在一起,靠著黏在一起的雙腿上下擺動,像魚一般游向洞口。第一具屍體到達洞口時,用脖子撐住洞沿,用力支住身體向外爬,再慢慢落到洞外,整個腦袋上除了那雙眼睛,什麼都沒有。洞口的碎石在屍體身上刮下淡黃色的油脂,從傷口裡流出大量屍液,在地面上流下一道道黏濁的印痕,向我們爬來!
這是怨鬼寄屍!
「活屍!」月餅面色大變,「南瓜,你丫快跑!」
「操!扯淡呢!」我咬著牙吼道,「你不比我缺胳膊少腿,你怎麼不跑!」
其實看著一隻一隻向外爬的活屍,我越來越心驚:這次是真完蛋了。千算萬算,沒想到居然會掛在日本!該死的小日本鬼子陰陽師,居然用了這麼毒的招隱藏秘密!
「月餅!」我狂吼著,「不管誰活下去,都要把月野的乳牙拿下來恢復她的記憶啊!」
「談戀愛的事你來。」月餅緩緩地挽著袖子,「打架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