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鬼屍夜語(四)
「麻繩小人是陰陽師借著藤原的手從井中養出來的?」黑羽大感興趣。
樓梯里跳繩的小孩不知道去了哪裡,空蕩蕩的樓洞猶如妖怪張開的大嘴。
月野答非所問:「陰陽師的責任是消除人世間的邪惡,有的時候,邪惡的不單是只有鬼啊。麻繩小人又稱目競,臉是一張沒有五官的平板,心存祟念的人看到他時,他的臉就會幻化成那個人心中最恐懼的人臉。而且,只有在封閉的環境里,才會養出麻繩小人。」
「那這麼說這棟樓被陰陽師封印了?」黑羽微微一笑,「那我們是要解除封印還是加固封印呢?」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除了咱們倆,誰會給這棟樓加上封印,培養麻繩小人復仇呢?」月野扶了扶眼鏡,也笑了。
「我當然知道是誰了。那個渾蛋,總是一副高高在上、視鬼如仇的姿態。哼,沒想到居然也有一顆慈悲的心!」黑羽活動著手腕,「走吧。」
月野抬頭看了看夜空,一縷烏雲遮住了月亮:「把他們釋放出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他故意安排的呢。」
電梯早已經壞掉,兩個人只好順著安全通道的樓梯向上走。沒有燈光的樓梯向上無休止地延伸,手電筒照射的光柱中,飄浮著無數灰塵,偶爾掃到牆上,一個個猙獰的血手印赫然入目。
每走一步,樓梯都會輕輕震動,裂開的縫隙里抖落著水泥碎粒,落在地面上,細細碎碎的響聲如同幽靈飄過。
手電筒光柱停在標有「27」字樣的樓層,四個小小的麻布人偶懸吊在通往樓層走廊的門框上,像是吊著幾具小屍體。
「果然是他的手法。」黑羽用手電筒光芒在牆上畫了個圈,「這個渾蛋,應該在家裡悠閑地喝著葡萄酒吧。」
「黑羽,今天你的話特別多呢。」月野有些意外。
「當你對一個人有更深一層的認識,難免會感到興奮吧。」黑羽推開門。
徹骨的陰冷從走廊里飄出,隱約透著奇怪的聲音,既像是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的低聲交談,又像是細細密密地討論著什麼。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層裡面,居然沒有一個門。無論哪一棟荒棄的公寓住宅樓,都會有建造好的房間,甚至會成為流浪漢、小偷、吸毒者居住的地方,而這棟樓的27層,卻只有一條空蕩蕩的走廊,根本沒有房間。
兩人沒有覺得意外,月野指著一面牆:「這裡原來是個門吧。
牆上的水泥印痕,顏色明顯比別的地方要深很多,這是後來用水泥砌上去的特徵。
「竟然為了掩飾罪行,把屍體封在廢棄的樓里,又抹上了水泥封了房間。難怪東方株式會社寧可讓這棟樓成為城市裡醜陋的疤痕,也不願爆破拆除,不知道這棟樓里還有多少這樣的房間。」黑羽咬住手電筒,對著那面牆狠狠踹去。
「咚隆!」牆被踹了個洞,幾道隱約可見的白色東西從洞里飛出,在走廊里徘徊了幾圈,飄進了安全通道。
「我們這麼做是不是有些殘忍?」黑羽長舒一口氣,「女兒已經死了,董事長如果再死了,會不會對本市經濟產生影響。」
月野雙手合十,喃喃低語了幾句,才說道:「邪惡的人留在世間,才是真正的影響。陰陽師的戒律讓我們不能對付人,可是卻沒有任何一條戒律禁止我們用別的方法消滅壞人。」
「哈哈,我一定要找他問個明白!」黑羽輕輕地擊掌,「他是用什麼辦法把高橋的怨靈寄托在鬼車上,滿東京地尋找當年撞死高橋全家的兇手。」
「他是不會告訴你的。相信我。」月野笑得很狡猾。
第二件事——
川島小心地觀察著四周,操作間里,所有人都在專心致志地忙碌著,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
作為流水線的最終端,川島負責的是壓膜封口。在純機械化製作的今天,能夠保持面膜純手工製作工序的,大概也只有財力雄厚、精益求精的東方株式會社所屬的企業吧。
董事長東方仗助的女兒在回家路上被姦殺,東方仗助悲痛欲絕,居然在家裡用一根麻繩上吊自殺了,這對整個東方株式會社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還好兩三天的時間,會社就被國外實力雄厚的財團高價收入,聽說接收人是個英俊年輕的金髮外國人,名字叫傑克,要麼就是湯姆。川島根本不在乎這個,有口飯吃,工作穩定,管那麼多幹嗎。何況只要趁人不注意,偷偷把製作好的面膜塞進特製的褲兜里,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出工廠,到銀座販賣,能賺不少零花錢。
要知道東方株式會社的面膜,可是全日本女性青睞的好玩意兒,自然不愁沒人買。前幾天偷著賣面膜的時候,據說伊東屋ITO-YA鬧鬼了。當警車鳴笛而來的時候,他還以為事情敗露被人舉報,警察來抓他。還好從車上下來的兩個比電影明星還有吸引力的男女還有那個粗壯男人直接進了伊東屋ITO-YA,對他完全不感興趣。
這次新出品的面膜據說帶來了外國的先進技術,加了一種奇怪的原料,消皺美白效果特別好。
川島捏著褲兜,裡面已經偷放了十多貼面膜,心裡暗自興奮:「看來今晚又能賣個好價錢了。再留幾貼給彩子,她一定會覺得老公很能幹吧。」
川島走到工廠門口時,高橋正望著天空發獃。川島心裡有些沮喪,前段時間公司裁員,據內部消息說他和高橋是最有可能的,為了保住飯碗,他用了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製造了一些不良消息。眼看著高橋越來越頹廢,工作沒精打采,主管也幾乎內定了高橋被裁,就在即將公布的前一天,高橋居然撞破腦袋住院了,出院之後工作狀態大好,居然還參加了「紅葉狩」!
川島不禁擔心被裁的有可能自己。還好總裁東方父女的離奇死亡,倒是讓裁員的事情告一段落,川島也就放了心。
「高橋君,去酒坊喝幾杯?」川島滿臉堆笑。
高橋搖了搖頭:「承蒙厚意,我今晚有事,改天我請好了。」
川島順水推舟客套了幾句正要走,高橋忽然問道:「川島君,你看天空的雲彩像什麼?」
川島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天空:「我看不出來。」
「你不覺得她們很像親人的靈魂嗎?在天空守護著人世間的血緣。」高橋眨著眼睛微笑。
「啊!或許吧。既然今天高橋君沒有時間,那就把遺憾放到有時間的時候彌補好了。」川島打著哈哈,心裡暗罵: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