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鬼畜之影(三)
神經病!要是在沙漠里渴得嗓子冒煙,別說五分熱了,估計見到駱駝尿都喝得乾乾淨淨。一個鬼畜攝影師,在這「聚陰地」里裝什麼小資?
何況燈光照的屋外兩處地方,明明就有問題,萬一真是埋了個紅衣女孩,那小爺可就不管丫名氣多大,包里的巴豆算是派上了用場。
進了右邊屋子,月餅正擺弄著博物架上的小物件,黑羽盯著天花板發獃,滿臉都是擔心天花板掉下來的表情,只有月野端端正正蜷膝跪坐著,認真地翻著畫冊,時不時眼睛一亮,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手機響起,我摸出一看,微信提示——月公公:看出來了嗎?聚陰地!
再看月餅正對著博物架一隻手不停地動著,顯然在給我發微信。還沒等我回信息,又一條微信發了過來:聚陰地只能住兩種人,死人、陰人,而且所需要的陰氣必須靠屍體養出來。如果真是這樣,我一定要查清楚這件事情。
我終於想起剛才在屋外死活想不起來的事情,能夠生活在聚陰地里的只有死人或者陰人。
吳佐島一志顯然不是死人,但是這裡真是他長期居住的地方,那麼他早已是陰人!
陰人,就是長期生活在死人多的地方(墓地、火葬場、太平間)的人,身體不自覺沾染了死氣,天長日久,體內陽氣被陰氣代替,變得怕光,驚夜,經常能看見不幹凈的東西,平常人靠近時,會覺得渾身冰冷,心裏面莫名恐懼。
如果真是這樣,吳佐島一志能拍出各類「鬼畜之影」倒也不奇怪了,因為他本來就能看見。
可是他為什麼要把自己變成陰人呢?
他,知道不知道這件事情?
「水來了。」吳佐島在我身後陰森森地說著。
我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回頭看去,在燈光的照映下,他的大半邊臉藏在陰影里,只有那雙眼睛,更加陰氣逼人……
左邊屋子的門還沒有閉合,我隱約看到有個人在地上爬著,伸出手抓著門,探出半邊臉向我看著。蒼白色的臉上,一雙漆黑的完全沒有眼白的眼睛,流出了兩行紅色的淚水,是那個紅衣少女!
「咣當」!門自動合上,把我從不知道是錯覺還是現實的恐懼中驚回神,吳佐島一志依舊是滿臉微笑:「南君,請進屋飲茶。」
我邊答應邊向屋裡走,又回頭看了看,左邊的門紋絲不動,也沒有什麼動靜,剛想鬆口氣,我卻看到門縫裡,有什麼東西在動。
一縷頭髮,從門縫裡慢慢地抽回屋子,一絲絲濕漉漉的印記如同雜亂的蜘蛛網殘留在地面上。
「月餅!」我幾乎走了音,一把掐住吳佐島一志的脖子,把他死死按在牆上。
「咣當!」吳佐島一志手裡的茶壺落地破碎,沸水在冰冷的地面上「嘶嘶」作響。
月餅從右屋衝出,見狀微微一怔,我來不及解釋:「紅衣女孩,在屋子裡。」
「你能看見?」吳佐島一志沒有抵抗,反倒是滿臉詫異,看到月餅掏出了一把糯米往門上撒去,才拚命掙扎,「請住手!」
我手上用力,卡得他喉間「咯咯」作響,再說不出話,只是用哀求的目光看著我。
月野從屋裡慌亂地跑出,抓住月餅的手:「月君,住手!」
糯米此時已被月餅撒出,那扇破舊的木門像是一塊磁鐵,把糯米牢牢黏附住。月餅冷冷瞥著吳佐島一志:「這是聚陰地,我想你不會不知道吧。」
吳佐島一志如同被閃電劈中沒了神采,我鬆開手,他軟癱癱地靠著牆慢慢坐到地上,雙手捂著臉:「這是我家,我怎麼會不知道。」
黑羽站在右屋裡沒有出來,冷冰冰地說道:「他是鬼畜,他自然知道。」
「既然你們都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們?」月餅瞪著月野,此時糯米在門板上開始融化,融成一粒粒米漿,滲進門板里。
我再次有種不被信任的被欺騙感,月野和黑羽,始終對我們有所保留。帶我們來吳佐島一志家的目的,僅僅是了解傑克的行蹤這麼簡單嗎?
月野正要說什麼,屋內傳來凄厲的叫聲。我實在無法形容這種聲音有多麼痛苦,就如同一個人正在洗澡,忽然熱水器的水溫失控,瞬間升到一百攝氏度,整個人被滾燙的沸水兜頭澆下,頭髮脫落,皮肉潰爛,燎起無數個巨大的透明泡泡后,痛苦而恐懼的叫聲。
這正是糯米克制不幹凈東西時才會出現的效果。
在中國,北方吃面南方吃米,看似無意間的事情,卻蘊含著陰陽調和的奧義。
北陽南陰,久居之人體內陰陽二氣難免失調,這就需要用主食中和。做麵粉的小麥旱地生長,取土中水分,性屬陰,食之抑陽滋陰;做米的水稻水中生長,去水中土分,性屬陽,食之抑陰增陽。
糯米可以補虛、補血、健脾暖胃、止汗,其實是祛體內過多陰氣。南方一些風俗中,有在下葬時在死者嘴裡放上幾粒糯米,也是為了方式地氣變更導致陰氣過多陰氣屍變。
中國自古以來孩童間盛行的打沙包,最早沙包裡面裝的就是糯米。每年端午,中元節,孩子們容易碰上不幹凈東西,大人們會讓孩子們拿著糯米沙包互相拋打,或者踢來踢去驅邪,後來演化成打沙包、踢沙包。所以在遊戲中,能接到沙包踢到沙包的留下,被擊中或者踢不到的出局。
但是有些小孩卻從來不玩沙包遊戲……
我已經確定屋裡的小女孩或者身上沾著不幹凈的東西,或許她本身就是,但是慘叫還是讓我忍不住想捂上耳朵。
月餅皺了皺眉,眉宇間帶著一絲後悔。沒想到這糯米居然會有這麼強的效果。
「雪子!」吳佐島一志掙扎而起,一把推開門!
「你們,犯了大錯。」月野眼睛微紅,抽了抽鼻子,「或許是因為我顧忌太多,沒有坦誠地告訴你們『鬼畜之影』的由來。」
我正想看看屋裡有什麼,吳佐島一志卻狠狠地關上了門,我只從將要關上的門縫中,依稀看到一抹紅色的裙子。
月餅的表情有些黯然,點了根煙:「這種情況下,我很難做到理性判斷。如果是我的錯,我承擔。」
「你承擔不了。」黑羽冷哼著。
「去那間屋子好嗎?」月野摸著緊閉的屋門,表情凄楚,「讓他安靜一會兒。我會告訴你們,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