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滅頂之災
麻羽坐在車中,看山道兩旁莽莽蒼蒼的雪峰雪嶺迎面而來,又快速掠過車畔,退到後面,極為壯觀,不由得心胸大暢,放聲朗吟起唐朝邊塞詩人岑參那首著名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來: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
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
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
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
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
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聽他吟罷,何非流笑道:「這首詩雖然氣勢磅礴,令人豪氣勃發,卻不如另一首詩應此時之景。這首詩也是岑參所作,叫做《天山雪歌,送蕭治歸京》。」頓了一頓,便也朗聲吟道:
「天山有雪常不開,千峰萬嶺雪崔嵬。
北風夜卷赤亭口,一夜天山雪更厚。
能兼漢月照銀山,復逐胡風過鐵關。
交河城邊烏飛旋,輪台路上馬蹄脫。
暮靄寒氛萬里凝,闌干陰崖千丈冰。
將軍狐裘卧不暖,都護寶刀凍欲斷。
正是天山雪下時,送君走馬歸京師,
雪中何以贈君別,唯有青青松樹枝。」
他吟聲方落,忽聽頭頂車上方轟轟作響,有如郁雷悶鼓一般,而且聲音越來越大。他不知怎麼回事,急忙從車窗探頭出來,向上觀看,可不看還可,一看之下,直嚇得魂飛天外!
只見就在車窗這邊壁立的一面雪峰的峰頂竟整個堆了下來,恰如銀河倒瀉,巨瀑飛落,聲勢駭人至極。
何非流脫口驚呼:「雪崩!」
麻羽也探頭車外看到了這一情景,立即啊的一聲,大叫道:「小河流,你這首詩可作得當真應景!雪山何以砸死你,唯有皚皚雪峰崩!還不快跑?」
何非流自然知道雪崩不可抗拒的毀滅性,不用麻羽提醒,也知道唯有快跑之一途,當下急忙一腳將油門踩到底,將車就像離弦之箭般向前射了出去。
越野車逃奔得雖快,但雪峰崩塌下來的速度可也不慢,車輪剛過之處,立即便被掩埋,排山倒海的雪堆就像推著越野車飛馳一樣。
何非流狂駭不已,連連狠踩油門,將車速提到極限,直如御風飛行。
麻羽看雪堆緊緊擁在車后,雪粉雪塊不住飛過車窗兩側,心驚膽戰,卻還沒忘了數落何非流:「小河流,都怪你,非說我吟的詩不應景,你又吟了一首,這下可好,你這一吟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把雪峰也給驚塌了!」
何非流怒道:「胡說八道,哪有吟詩引發雪崩的?分明是咱們運氣太壞,什麼倒霉事都能遇上,行到這裡,恰好就趕上了雪崩!」
麻羽還想擠兌他幾句,但一看身旁的柳含煙和阮小葦都已駭得面如土色,話便也說不出來了。
越野車猶如一股狂風,剎那之間,便刮出了數里之地,衝上了一片平川,山道已到了盡頭。後面滾滾如大潮的雪浪也銜尾涌到,已有不少雪塊從後車窗飛進車中。
一到山道盡頭,何非流又大吃一驚,只見盡頭雖是一片平川之地,但正前方百餘米外,卻赫然刀削斧鑿般陡立著一座冰山,山壁冰滑如鏡,在正當午時的艷陽照射之下,耀眼生花。
他知道以此時的車速,百餘米的距離眨眼即到,若不馬上停下車來,勢必要連車帶人一起撞在冰山之上,粉身碎骨;而極速行駛之中,若向旁轉彎,車也必翻無疑,可若停下車來,又勢必立即被後面的雪浪淹沒,這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越野車已又向前奔出了五六十米,距冰山已只有幾十米遠,情況萬分危急,哪裡還容多想,必須當機立斷。他再不遲疑,立即一腳剎車踩了下去。可由於車速太快,剎車雖已踩下,越野車仍是又向前衝出數十米遠,堪堪車前保險杠頂在冰山山壁之上,這才停了下來;車一停下,後面撲地的雪浪立即淹至,將整個車體都埋了起來。
車中四人被從四面車窗堆進來的大雪埋身蓋體,眼不見物,雖然都沒受傷,但心中的恐駭卻是難以形容,急忙奮力去推埋身的大雪,可四下里的雪都堆得小山一樣,哪裡推得出去,費了好半天氣力,才各自把身周的雪向外推開了一些,勉強可以活動出身體,但眼前仍是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
麻羽向上一長身,頭卻一下撞在車頂,不禁哎喲一聲,叫道:「我們被大雪活埋了,這可怎麼辦?」
何非流道:「你快推一下車頂的天窗蓋,看能不能推開!車身四面的雪雖然堆得嚴實,但車頂上的雪卻未必很厚。」
麻羽道:「嗯,有道理。」摸索著找到天窗蓋,然後便奮力向上一推,沒想到一推之下,竟真的把天窗蓋推開了。原來雪峰峰頂崩塌下來,傾瀉如大潮般的雪浪隨在車后湧出幾公里遠,已到了強弩之末,大雪雖把車體周圍厚厚圍住,但車頂上卻只覆蓋了薄薄的一層。
麻羽大喜,立即探頭出窗,向外瞧看。哪知他剛一露頭,立即媽呀一聲,又迅速把推開的天窗蓋蓋上,然後跌坐在座位之上。
何非流驚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麻羽手撫怦怦狂跳的心口,連聲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我剛一露出頭去,便看見兩個巨大的黑影,從上面向我直撲下來,其勢有如雷奔電閃,我連是什麼也沒看清,便嚇得縮了回來!」
何非流、柳含煙和阮小葦都感駭然,正自驚疑不定,忽聽車頂上劈啪作響,震耳欲聾,顯然是麻羽所說的那兩個巨大黑影已落到車上,正在擊打車頂。
幾人更感恐駭,都不知那兩個黑影究竟是何物,也誰都不敢再推開天窗蓋去看,黑暗之中,都緊張得心跳如鼓,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
上面劈劈啪啪之聲又響了幾下,便停住了,緊接著卻在一側車窗旁響了起來,想來是那兩個黑影見奈何不了車頂厚厚的鋼板,便轉到一側,擊打堆住車窗的雪塊。
麻羽罵道:「他奶奶的,不知道上面究竟是什麼怪物,竟然還懂得改道進攻!」
柳含煙沉聲道:「麻子,別說粗口!」
麻羽在黑暗中伸了伸舌頭,笑道:「是是是,我一定給你當五講四美的好學生,再不出口成髒了。」
何非流見麻羽竟乖乖聽柳含煙的話,頗感詫異,便想取笑他幾句,可還沒開口,突覺眼前一亮,陽光耀眼,原來堆壓住一側車窗的一塊磨盤大雪塊已被擊開,整個車窗都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