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收手
「外頭好生熱鬧……」皇宮一處宮殿的院子，男子手裡拿著一本醫書，躺在一張鋪了絨毯的美人榻上，白皙得過分的手指輕輕划著紙頁，院子里清冷蕭條，唯獨翠竹依舊。他看了眼不遠處熱熱鬧鬧的宮人，不禁唏噓一聲。
此人正是清水宮的二皇子納蘭念。
端著葯碗的小太監見他目露幾分艷羨還是什麼地看著遠處，不禁眼眶一酸，他眨了眨眼睛，將酸澀之意逼回去，走至納蘭念一側，垂首恭敬道，「殿下，葯煎好了，趁熱喝吧。」
納蘭念身上罩了厚厚的青墨色狐裘，懷中還有一個暖爐，即使正午冬日的暖陽照在身上，他也感覺不到暖意。
將書放置一旁的石桌上，納蘭念沒有說什麼就接過小太監手中的葯碗，觸手溫熱並不會燙口，他看了眼褐色不見底的葯汁，平靜地仰脖喝完，眉頭都不皺一下。
「殿下，可需要蜜餞？」小太監是納蘭無雙指過來照顧納蘭念的，和之前崔嬤嬤的侄子一道照料他的飲食起居。小太監名喚小德子，十分機靈討喜，像煎藥他會先將葯放溫熱了再端給納蘭念，並且會問他是否需要蜜餞，因為有時候的葯實在是甘苦。
納蘭念搖頭，嘴中早就麻木了，應該是苦的味道吧，但是於他而言沒有什麼差別。「今日有什麼喜事嗎？」他問，視線落在遠處還在嘰嘰喳喳興奮地圍成一堆議論的宮人。
小德子聞言想了下，他是個機靈的，對這宮裡的消息他也很靈通，有時候納蘭念會問他一些宮裡的事，他都能答上來，還偶爾講幾個趣事，納蘭念對他算上喜愛。
「回殿下，今兒個那黎國的皇帝好似進京了，還是長公主親自迎接的！聽那些宮人說啊，這黎皇生得十分俊美，是世間難得的美男子！不過奴才認為，咱們殿下才是數一數二的美男子！」小德子繪聲繪色地講道，眉眼帶著笑意。不忘最後諂媚一下，帶上納蘭念。
然而，對於他的稱讚，納蘭念卻是沒有什麼表示，只是微微訝異，頓了頓問，「長公主親自迎接的？」
馬屁拍空了，小德子撓撓頭，晒晒地笑了下，點頭答，「可不是，陛下欽點的長公主呢！可見陛下對這黎皇也是重視的，讓公主去接——不過，若清暉公主去接才真是榮耀……畢竟……」
「住口！」納蘭念原本還在想長歌去接黎湛的問題，哪知小德子這廂沒有拍到自己的馬屁又自作聰明地拍起納蘭清的馬屁想要叫自己高興，他不由蹙眉低聲呵斥道，「長公主是嫡長公主，與三公主同樣尊貴，你莫要踩高捧低，議論公主之尊！」
小德子哪裡見過二皇子發火？二皇子一直以來都是溫溫和和的，沒什麼脾氣，久而久之，小德子也就放得開了，難免失了分寸……這會兒聽到納蘭念的訓斥，他才自知聰明過了頭，連忙跪下認錯，「殿下恕罪，奴才失言，殿下息怒……」說著還自打了兩個嘴巴。
納蘭念起身撫平狐裘上的褶皺，淡淡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小德子，輕嘆一聲，「今日這話莫要再叫本宮聽到第二遍。下去吧。」
然後他徑自回了自己的房間，不讓人進來伺候。
「呵呵——」
納蘭念輕輕關上房門，剛轉身便聽到一聲低沉陰冷的笑，他身子一震，面上僅剩的那點血色都沒了。手中的暖爐滑落，摔在地上，赤金與地面相撞，發出不重不輕的一聲響。
若是仔細看，便能看到納蘭念微微發顫的手，他轉身，果不其然地看到自己面前好整以暇地坐著飲茶的黑衣蒙面人。
「怎麼，還是這般害怕我？」蒙面人一雙鷹一般銳利陰鬱的眸子望了過去，對納蘭念這如臨大敵的模樣十分受用。他的聲音像是刮痧一般暗啞難聽，那雙灰色的眼睛……
納蘭念抿緊蒼白的唇，喉間咽了咽，看向蒙面男子，聲音裡帶了一絲抖意，「你又來……做什麼？」
便說著，便不安地看了眼外面，確認沒有人在附近才鬆了口氣，「皇宮守備森嚴，你還是……不要再來了，收手吧。」納蘭念看向男子的眼裡帶了哀求之意，還有幾分複雜的讓人分不清的深意。
「哈哈哈——」男子起身，微微佝僂的背和兩鬢稍白都昭示著這個人的年紀並不年輕，他輕輕將茶杯放下，那雙手上交織著細密的傷口，舊的新的，看上去十分醜陋，只聽他沙啞的聲音帶了狠意，「你是關心我還是希望我遠離你那好妹妹？」
聽到男子提納蘭清，納蘭念明顯身子更加緊繃了，他握緊拳頭強自鎮定道，「清兒不住在宮裡……我是怕你被母皇發現……你答應過我，不傷害清兒的！」說著，納蘭念忍不住態度強硬了點，咬著下唇。
男子顯然對納蘭念難得地堅硬態度感到興趣盎然，陰戾的眸子中帶了譏笑，他走到納蘭念跟前，大手撫了撫納蘭念肩膀，陰寒之氣彷彿撲面而來叫納蘭念忍不住顫慄。
「納蘭清可以好好的，但是納蘭無憂……」男子輕聲低柔地在納蘭念耳畔像是一個溫和的長輩般，說出的話卻似毒蛇的信子叫人膽寒，「二選一，我知道你一定會選你的好妹妹……好孩子，那麼，這個就看你的了。」
納蘭念眸子一顫，手心裡就多了一樣東西，他沒有看，只是咬著唇忍不住帶了哭意地對男子說道，「收手吧……不要再錯下去了……納蘭無憂，納蘭無憂是我親姐姐啊，我不可以……」
「啪——」
回應他的是男子毫不留情的胸口一掌，納蘭念身子是何等的虛弱，被這即使沒有用多大力甚至內力都沒用的力道給打得倒地，面色一瞬雪白。
「殿下，三公主帶著長公主過來看您了！」納蘭念捂著胸口疼痛難耐，好巧不巧，這時外頭傳來小德子小心翼翼的通傳聲。
納蘭念聞言更是恐懼地抖了下身子，他看到男子冷笑地扯了扯嘴角。聽到他來自地獄的聲音說道——
「如果你不乖乖聽話，納蘭清會是什麼樣的下場，我相信，你不會想想知道的。哈哈哈……」說著，男子猶如鬼魅一般，袍子一動，人就轉瞬消失不見。
只余通向後頭的話窗戶處的帘子微微迎風舞動。而納蘭念微微握緊手中的小紙袋，眸中痛色瀰漫，少頃，才隱下去。
「請她們去正殿，本宮換身衣服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