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待見
?「你這樣做……就不怕她以後恨你嗎?」這人卻不是旁人,居然是上官炎。
??他穿了一身天青色儒袍,目光沉沉。即使官居丞相之位,身為女皇唯一的側君,他對納蘭無雙也依舊是恭敬不敢褻瀆的態度。
??納蘭無雙起身,華麗細軟的明黃燙金鳳袍迤邐開來,眉眼媚態天成,嘴角帶著似嘲非嘲、似笑非笑的弧度,一步一步優雅嫵媚地走到上官炎跟前。
??「她放不下黎湛,黎湛又是個痴情種,朕這麼做不也是幫她?」語調上揚,帶著自信似的語氣。
??上官炎不想她會這般回答,一時有些語塞,而後就是嘆息,「無雙……你自己也知道,那孩子若是知道你利用她來設計黎湛,讓她承了黎湛的情,她那般要強——怎麼會願意?就連我這個與她不親密的人都清楚這點,身為她的母親,你沒道理不會不知道……」更何況你們是那樣的相似,同樣深情時可以付出所有,一旦受了傷又可以將自己封閉起來看不到其他人的深情……
??當然上官炎沒有說出後面的話,因為他知道不能說,絕不能。
??「怎麼?不喚朕陛下了?」納蘭無雙先是對上官炎的稱呼表示譏嘲,而後才哈哈笑了,那笑意不達眼底,卻是對上官炎所說表示不屑,「那又如何?能夠替她的國家效勞還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樣的兩全其美,朕當年做夢都夢不來,她還不知足?!」
??納蘭無雙一甩長袖,幽香縈繞在上官炎鼻息間,他閉眼眷戀地吸了吸,再度睜眼卻是苦澀地說道,「你看,原來你不過是嫉妒自己的女兒……」
??「住口!」納蘭無雙面上難堪之色一閃而過,眉宇間的厲色毫不掩飾地表露出來,她看著上官炎,眼神陰冷,綳著臉,「上官炎,你最沒有資格評判我!當年若不是你帶著人來——我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月鐸不會離我而去,無憂也不會恨我入骨!都是你……」
她說著有些激動,甚至於手指都在發顫,身子也隨著胸口的劇烈起伏而微微發抖,像是撕開一層面具,露出真實的面孔,這樣的納蘭無雙顯得那樣真實,這讓上官炎不禁微微感到高興,至少這樣有血有肉、會怒會怨無雙又回來了……可是只是一瞬,他卻心中悲涼不已,不論過去多久,無雙對他永遠都放不下這份恨和怨。
「你可以恨我,這麼多年我自問一點都沒有好過過——我有時候問自己,當年如果我不聽先皇的,不一時迷了心竅,不那麼貪婪地想要得到你,不那麼狹隘地嫉妒自己的未婚妻被半路冒出來的一個陌生人搶走……那麼,是不是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就好很多?你不是女皇,你只是一個和心愛的丈夫還有可愛的女兒平淡幸福地生活下去的普通女子,而不是現在這個失去一切放棄一切,終日活在自我折磨中的不會哭不會笑不會喜不會怒的冰冷女皇……」上官炎痛苦地以手遮住一隻眼睛,想掩蓋住裡頭的澀意,他的聲音充滿了滄桑感和悲痛——
「可是,無雙,即使我有錯,即使因為你的不快樂我終日自責,但是你自己想想,若是當初你沒有那麼驕傲沒那麼要強,你和月鐸還會分開嗎?你可以將這一切歸咎到我們身上,因為的確是我們毀了你的幸福,可你對月鐸的口是心非,你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又是怎樣將你們的愛一點一點地消磨?你固執地相信當年那個蠱師,將同心蠱下到月鐸的吃食中,最後害了無憂那孩子被折磨了這麼久……如今,無憂,念兒還有清兒,他們都是你的孩子,都是那麼無辜,我們上一代造的孽為什麼要讓下一代的承受呢?」
「你說夠了嗎。」納蘭無雙頹然地扶著金柱,過了好半晌,她面無表情地打斷上官炎的話,語氣陰冷,「上官炎,我叫你進宮可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的。好了剛剛你也聽到了,想必朕的意思你也懂了,那就有勞丞相好好辦這次的國宴了。還有——清暉可以讓她多出面……」
上官炎卻是面色一緊,咬了咬牙,無奈地拱手做身為臣子應該做的,但是說出的話卻是——「陛下,三公主並不想坐上您的位子,還希望您不要再勉強她……」他作為父親,自然是知道女兒的心思的,清兒很早以前就和那個周軼有些糾纏不清的,現在更是常常偷偷見面。他起初是很反對的,兩人的身份實在是不能……但是轉念一想,若是他的清兒不登上皇位,嫁給黎國的將軍又有什麼不可呢?
他對周軼的印象很不錯,那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他和清兒的關係好不容易緩和,他斷不會跑去阻止二人的感情,那樣的話自己就徹底與清兒鬧僵了。
然而他欲言又止的話沒有叫納蘭無雙因此考慮什麼,她只是挑了挑眉,冷笑道,「不容易啊,一直以來都勢如水火的父女倆現在居然真的冰釋前嫌了!怎麼突然想做起慈父來了?」
「我只是欠那孩子太多了……」上官炎抿緊唇,拱手,「臣知道您做的決定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更改,但還是懇請陛下,念在清兒自幼在您身邊長大,如今好不容易動了情,先不要抹殺她的感情……」
說完,上官炎行了一禮,垂首沒有再看納蘭無雙的神情,正色道,「臣明白陛下的旨意了,這就去籌辦國宴,臣告退……」
納蘭無雙抿了下唇,眼睛微微眯了眯,望著上官炎挺直背走出去的背影,眼神暗了下來,良久直到上官炎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納蘭無雙都沒有收回視線,彷彿只是透過那個背影在看向別處……
「呵呵……為什麼就連你這樣迂腐的人都能被接受,我就這麼不被你們待見呢?」納蘭無雙靠著金柱,緩緩滑倒坐在地上,華麗金貴的袍子迤邐在地。
此刻一殿的靜默和冷清只屬於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