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昏君
「忠言逆耳，陛下不愛聽忤逆之話，可老臣今日一心為我鑰國社稷著想不得不說——長公主一事已經在民間引起不小的風波了，清暉公主論出身、才情、樣貌，無疑不是皇儲的不二人選，可無憂公主是嫡長公主，陛下不與臣等商量就這樣承認了她嫡長的身份，這樣勢必會引起百姓的恐慌……」
「出身？」納蘭無雙卻是突然收起撐著下巴玩味的神情，語調微揚，再次問道，「朕想問問，長公主的出身如何不及三公主了？」她沒有用「清暉」的名號，而是稱呼的「三公主」，上官炎給閣老使了使眼色，女皇這意思明擺著是對閣老妄議長公主出身表示不滿。上官炎太了解納蘭無雙了，平日里這些大臣若是說些無傷大雅的，她倒是抱著看戲的樣子聽聽……但若是觸及她的禁區，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偏生今日這張閣老有些激進了，他想的是納蘭無雙對納蘭清寵信有加，自己的話就算難聽點，但最後能夠起到作用，也就值了。於是他順著納蘭無雙的問話說道，「清暉公主是女皇與丞相所出，丞相為鑰國勞心勞力是有目共睹的。至於長公主——雖是鳳君所出，但是鳳君其人且不說出身不及丞相，就連人都失蹤多年……陛下一直懸置鳳君一位也不是不行，只是懸置不代表……」
「斬了。」納蘭無雙卻突然冷了聲音，落地有聲道。
一殿死寂，就連納蘭無雙身旁的太監都沒反應過來，不確定是不是他的耳朵出了問題……女皇方才說的是……
「沒有聽見朕的話嗎——朕說，斬了！」納蘭無雙突然從龍椅上走下來，兩側的宮女替她掀起珠簾，她就那般一身寒氣地走到殿中，走到張閣老的面前，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冷冷的，「張毅，朕念在你年事已高的面上，忍你多次，你可不要太得寸進尺！」
「陛下息怒！陛下三思！」上官炎沒有想到極少走下那龍椅的納蘭無雙居然今日走下來不說，還下令要殺了三朝元老！他一想便知道其中緣由，張閣老怎生如此糊塗！他就算再喜歡清兒，也不能揭陛下傷疤……那個人是陛下不能碰的禁區！誰提誰遭殃，他居然還說那人身份……
「陛下三思！」滿朝文武這下算是反應過來，紛紛跪下，跟著上官炎一道求情。
果然，這些年，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認清一個事實，這後宮誰都可以碰可以議論，唯獨那位不知所蹤的鳳君不可以！你看看，女皇在意的不是長公主的事，而是張閣老說那位身份不及丞相！
「何時朕的江山改姓上官了！」納蘭無雙突然冷笑，看著跪了一殿的大臣，而後再看向跪在她腳邊背脊挺直僵硬的老人，眼神冰寒。
「微臣不敢！」眾人嚇得再度垂下頭齊聲道。
上官炎眼裡帶著苦嘲，他就知道，陛下對自己其實是很不滿的。他都明白，這些大臣們畏懼女皇的威嚴，一個個以自己馬首是瞻，就連張閣老話里話外都透露著對他這個丞相的肯定，殊不知他從不在乎這些名利，他只是一心想幫陛下分憂解難。卻不想反倒成為陛下的眼中釘……他們越是為自己，陛下就越覺得自己野心勃勃吧……
那個孩子，到底是長得像那人的，他雖不知陛下怎麼想，但他想，就算讓那孩子繼承皇位也沒關係，他從來沒有想過讓自己的孩子繼承她的位子。也沒有想過叫自己的孩子取代那人的孩子的地位。就像他當年從沒奢望過取代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一般……
「都沒聽到朕的話是嗎？是都想抗旨不遵不成！」納蘭無雙一甩袖子，看著眾人，而後視線落在一臉苦澀和坦然的上官炎身上，只一眼就漠然地收回視線。
立即有侍衛進來，上官炎卻直視納蘭無雙，眼中帶著祈求，「陛下！張閣老是你父皇在位時最信任的老臣了，您三思啊！先皇不會希望您殺了他敬愛的老臣的……」
提到先皇，納蘭無雙原本毫無波瀾的眸子突然顫了下，而後看了眼年過七十的老臣，閉了閉眼，道，「將張閣老帶下去，傳朕旨意，張閣老年事已高，朕體恤他身為三朝元老為國為民效力，許他告老還鄉，賜良田千畝，黃金萬兩。」
「陛下……」上官炎沒有想到即使這樣，納蘭無雙還是不打算輕饒了張閣老。
眾大臣則是鬆了口氣，對他們而言能在女皇陛下的金口下保住性命就已經是天大的難事了。至於罷官，閣老的確年紀大了，女皇陛下還賞賜這麼多，也算不錯了。
但是對於三朝元老的張毅來說卻是比殺了他還羞辱，他為官多年，一直忠心不二，就連先皇都對他存了幾分敬重，可眼前這個陛下，為了兒女私情，罔顧朝綱，驕奢淫逸，且對忠臣趕盡殺絕……這樣的皇上，他真是心寒。
「你們都別碰老夫！」張毅主動抬起雙手除去自己的官帽，然後退下藏藍色官服，最後磕了一個頭，擲地有聲地說道，「陛下不聽勸阻，寒了臣子心！望陛下念在先皇勤政愛民一心希望匡扶鑰國社稷的份上，不要再為了兒女私情，再寒忠臣之心！老臣不能再輔佐陛下，陛下珍重，好自為之。」
「閣老！」
上官炎不由伸手去拉張毅的手，轉頭看向納蘭無雙，「陛下！」
「丞相不必求情了，老夫今日去意已決。」張毅拂開上官炎的手，看著他，面露同情和酸澀，「丞相一生為政為民，對女皇情深意重，對同僚盡心盡意，對百姓更是全心全意，只希望，丞相不會落得和老夫一樣的下場……珍重！」
隨後他就穿著褻衣褻褲，卻挺直了背脊，推開要去扶他的太監，一步一步走出大殿。
「呵——」納蘭無雙嬌笑連連，笑著笑著面色一冷，看著上官炎，突然沉下聲，「上官炎，不要以為你很無私很善良，這一切都是因為你。你才是逼得朕趕走閣老的人……」說著拖著長長的鳳袍走了。
太監宣布散朝，上官炎卻是久久跪著沒有起來，納蘭無雙的話像是一把劍刺破他麻木的心，讓他神色一震，苦澀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