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想通
沒有人說話。
所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那個雲淡風輕地說「我陪他死」的女子,心中激蕩。她是那樣平靜卻堅決地說出這四個字……
「你不是恨他嗎!」納蘭無雙突然喊住她,眼裡是不相信,「你明明恨他的,恨他還要陪他一起死?!」
長歌轉過身,身後是殿門,她看著納蘭無雙,看著她不敢相信和不解還有深層次的表情,長歌突然用一種同情似的語氣對她說,「看到那些畫再看你現在這幅自欺欺人的樣子,我就突然想通了,他為了我而變成這樣,而我的恨不過是源於對他的愛——我至少敢直面自己的感情,不會讓自己後悔莫及。他死了,大不了我陪他就是。」
說著,她再次轉身。
「說得輕巧,別忘了,你死了——高衍也會死!」納蘭無雙從震驚和被拆穿心事的難堪中突然回過神,像是一記悶雷,敲在長歌和高定邦心上。長歌的背脊一僵,雙手握成拳,最後還是走出了大殿,
「至少,黎湛知道我還愛他,我能陪他走完生命最後一程。不像你。」
夜色將她的背影模糊掉,但她的聲音卻清晰地落在納蘭無雙耳中,成功讓那個固執的驕傲的冷漠的納蘭無雙一瞬間所有面具都龜裂,她抱著頭,尖叫起來。
「滾出去,都給朕滾出去!」
她的叫聲將殿內的人都嚇了一跳,高定邦上前就要去碰她,卻被納蘭無雙一巴掌揮開,她抱著頭放聲尖叫道。
「母皇(陛下)!」
納蘭清上前一步的動作被納蘭念制止住,無心等人不敢上前,誰都怕極了納蘭無雙現在這樣子。
「滾!滾!滾啊!」納蘭無雙突然發瘋了似的將桌上的茶壺茶杯都揮到地上,連桌布都被掀到地上,她雙目赤紅,面色陰厲,生生嚇退了無情無心無愛無思,她們不敢久留,便戰戰兢兢地下去了。
「無雙……」高定邦有些難受,看到她這樣子,納蘭無雙卻根本不想看到他。
最後他想了想還是追長歌去了,他不放心那孩子,她方才說的話沒有一句是假的,他相信,黎湛要是死了,她肯定去陪他,只是因為衍兒她一定會想辦法拿到解藥……
她是那樣要強的重情重義的孩子,從小到大呵護長大的女兒,卻被納蘭無雙打了不說,她還毀了她最後一點希望。
「閣主!」夏桀一路跟著長歌,出了鳳鸞殿,往宮門外的方向走,長歌走得很快,夏桀差點跟不上。
而高定邦這時追了出來,他三兩步衝到長歌面前,拉住她胳膊,「長歌!」
長歌停下,雙眼明亮地看著高定邦,沒有說話,後者咽了咽,有些酸澀地勸道,「你放心,父王一定會將鳳凰羽給你要來,你不要做傻事好不好?是父王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這麼多苦,父王以後好好彌補你……」
「父王……」長歌左臉還火辣辣的疼,這是那個女人給她的一巴掌。聽到高定邦幾近哀求的語氣,她心就軟了,她反手扶著高定邦的兩隻手臂,道,「我不恨你,真的,沒有你,我早就死了,你對我的恩情,我無以為報……可是,黎湛他……黎湛他就要撐不住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說著她終於忍不住伏在高定邦懷裡,無聲地哭了起來。
她始終保留著那一絲絲的希望,她想再怎麼她也是納蘭無雙的親生女兒,她還是黎國的皇后她能給納蘭無雙帶來利益,可她錯了,納蘭無雙比她想象中還要冷血,還要喪心病狂。她希望自己和她一樣痛苦,一樣因愛生恨,愛而不得。
看到納蘭無雙明明愛著月鐸卻自欺欺人地用冷漠用仇恨來掩蓋,她才覺得那個女人有多可悲,這樣的女人有多可悲。她就想通了,她還愛黎湛,她捨不得看他死,她也是一直以來那個自欺欺人的女人。
想通了后她卻更難過,她明白得太晚,黎湛已經沒多少時日……
高定邦聞言心都跟著碎了,對長歌他遠遠比對高衍寵愛得多,她一哭他就跟著難受,從小她要什麼有什麼,他從不讓她受委屈。可是孩子長大了,他老了,再也給不了她想要的了。只是她想救心上人,身為父親,他義不容辭地想替她尋來鳳凰羽……
「長歌,你放心,父王一定會幫你醫好黎湛的……你放心。」以前他想,衍兒不比黎湛差,而且還那麼喜歡長歌,所以他一直無條件支持衍兒將長歌奪回來,私心裡他不想自己一把拉扯大的女兒成為別人家的媳婦,嫁給衍兒,她不用擔心會被欺負,也不會有人想害她……可是,感情的事畢竟無法插手,可惜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這個道理。長歌已經被他們的自私和愚蠢傷害了……
長歌最後拿著納蘭清的令牌離開的皇宮。
她回到劉家堡,心情複雜地走到黎湛的房外。
夜深了,裡面卻還亮著,她想了想,還是敲了敲門。
「咳咳,誰?」黎湛虛弱的聲音傳出來。
長歌心尖一顫,穩了穩情緒,才淡淡啟唇道,「是我。」
然後屋內靜了片刻,卻是黎湛下了床,給她開門。
可能動作太急,身體又太虛弱,黎湛打開門時沒有扶好門,手一松,人就向前朝著長歌倒去。
「小心!」長歌想都沒想伸手抱住他的腰,穩住他險些倒下的身子。
黎湛咳了聲,身上的褻衣鬆鬆垮垮,長歌蹙眉,將自己身上的披風解開就往他身上披。
眸子里裝了幾許心疼,「怎麼虛弱成這樣……」
還沒從這樣的畫面中反應過來,黎湛就被長歌扶著重新躺上了床。
「你……關心我?」他看著給自己蓋上被子的人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這不是在做夢,長歌居然關心他?!
回應他的是一個小心翼翼的擁抱。長歌坐在床邊,雙手放在他身上的錦被上,頭輕輕枕在他胸口處,感受他慢慢加快的心跳,怕壓著他,長歌不敢將身上的重量壓到他身上,只是輕輕地靠著,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