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付出
納蘭清靜靜地看著跪在自己面前泣不成聲地指責自己的福叔，眼神有些冷。卻是等他給她一個滿意的理由，叫她不用狠上官炎這些年無情的理由，一個可以說服她去救上官炎的理由。
事到如今，福叔覺得自己明知道真相卻因為大人的命令而不能說是多麼愚蠢的一件事，公主對大人的恨意這麼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說到底，是大人他不肯解釋，現在，女皇對大人那般無情，只有公主可以出面救他了，福叔索性抬起手抹抹眼淚，抬頭看著納蘭清，開口——
「公主，其實大人很愛你，一點都不比別的父親少，老奴知道你不相信，沒關係，你聽福叔說完，你就懂了。」
「起來說吧。」納蘭清對福叔的話不置一詞，她不想聽故事，但是福叔為人忠厚老實，又上了年紀，這點愛護她還是有的。
福叔顫顫巍巍地起身，忍著發疼的膝蓋，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公主那年出事，大人心中愧疚不已，他在女皇陛下的寢宮外跪了一夜，女皇卻不肯讓他見昏迷中的公主，後來是老奴和下人將暈過去的大人抬回丞相府。等大人醒來時，公主已經沒事了，可是女皇已經下令不準大人進宮探望，大人心裡難受啊——怕公主年紀小小就落下寒症，他就不眠不休地找府醫找法子給公主調理身子，後來歷經周轉找到民間的方子，他怕女皇不讓公主用他找的方子，便轉託朝中一位大人，藉由他手將方子轉送到太醫院，公主可還記得那陣子吃了一年的補藥，最後身子才免了落下病痛？」
福叔殷切地看著納蘭清，納蘭清卻搖頭，「記不得了。」其實心中卻有些動搖，怎麼不記得？那年她的人生都開始轉變，她落水后一年以來都在吃太醫院送來的味道極苦的補藥，她一直以為是當時的老太醫醫術了得，從未想過這裡頭有上官炎的功勞。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他犯下的過錯，不應該由他來承擔嗎……
福叔期冀的眼神暗了暗，而後喃喃自絮道，「記不得也沒關係，那時還小……公主長大后總該記得一些事情吧！」他看著納蘭清，語氣有些沉重道，「公主總覺得大人不關心你，偶爾女皇送你去太師府和丞相府，大人也只是問你的學業和女皇的近況，但公主你不知道的是，大人之所以不問你的事，那是因為他一直都知道你的情況……公主的宮裡有大人派去照顧公主的老人兒，大人每月初一都會向那人詢問公主的身體、心情如何。就連公主的生辰——公主你總說大人不在意你的生辰，可老奴卻看在眼裡最是明白不過，有一年公主喜歡上紙鳶，你說你的生辰願望是有人親手給你做一隻紙鳶……大人得知后，專門向民間手藝好的紙鳶師傅請教，做壞了一次又一次，最後磨到手都破了，他才滿意，那隻紙鳶老奴還記得，是一隻鳳凰，大人說他希望公主像翱翔九天的鳳凰一樣堅強明亮……
然後那年公主從照顧你的老太監桂公公手中拿到了你心心念念的紙鳶，你以為是桂公公給你做的，卻不知道那是大人偷偷轉交給桂公公的……還有，有一年大人南下巡查災情，他身體不好，一直咳嗽，那時候皇命在身他趕不及公主的生辰，但是一早就備好了禮物，一個他親手做的陶瓷杯子，可惜負責送禮物的侍衛中途馬匹猝死，耽擱了行程，以至於錯過公主的生辰，而公主呢，看到送禮過來的侍衛，直接奪過他手裡的盒子往地上摔，瓷杯一下子碎了……大人知道后難過了一陣子，卻一個字都沒有解釋。」
福叔說著有些哽咽，納蘭清則是往後退了兩步，一下子坐在凳子上，面上閃過難以置信，她記得，那年她十三，對上官炎的不滿達到了一個爆發點，她生辰的第二天，侍衛拿了一個盒子進來說是上官炎給她準備的生辰禮物，她當時一怒之下將盒子摔在地上，看著碎了的瓷杯，她還十分生氣失望地對侍衛說「告訴上官炎，不要假惺惺的了，一點誠意都沒有，做戲都不知道買個貴重的，一個破杯子還是過了本公主生辰才送來——告訴他，不稀罕，不稀罕！」
當時侍衛好像是要解釋，她卻完全聽不進去，讓人將侍衛打了板子趕出宮了……紙鳶，她一直以為是桂公公給她做的，桂公公年紀大了但是對她十分關照，總是傾聽她的心事，還十分了解她，總是變著法子給她驚喜，以至於桂公公後來死了，她難過了好長一陣子。可是，現在福叔說，這些都是上官炎替她做的，桂公公是他的人……她覺得不能接受，上官炎應該是無情冷血的，對她不管不顧的，他怎麼會屈尊降貴做這些手藝活呢！他是文人，那雙手只會舞文弄墨，怎麼會呢……
福叔見納蘭清面上有所鬆動，不禁心中一喜，想到時間有限，多耽擱一刻，大人就多受一刻罪，便道，「大人為公主做的事老奴說一年也說不完，就有一件事，公主你必須知道——公主還記得你最喜歡的金笛從何得來嗎？還有那條被你馴服的金蟒？」
聽福叔提到金笛和金蟒，納蘭清面色大駭，很少有人知道她會馭獸術，知道她能馴服金蟒的人屈指可數，就連上官炎都不可能知道的，怎麼現在聽福叔的意思……他們知道？！她不由心中大驚，沒有開口。
福叔本就沒打算讓納蘭清開口，他直視納蘭清漂亮的眸子和與上官炎模樣五分相似的面容，道，「金蟒是大人從一位高人那求來的，那位高人欠大人一個人情，大人偶然得知他手中有一條通人性的金蟒，而那時桂公公說過公主似乎能與小動物溝通，他便不遠千里去尋那高人，後來求來金蟒——他怕公主不接受他的好意，又希望公主能夠自己馴服金蟒，便讓高人帶著金蟒和馴服金蟒的金笛下山，裝作偶遇公主，故意說同公主打個賭，公主後來通過自己的努力馴服了金蟒得到了金笛……當時公主被金蟒咬傷了小腿，大人心疼得不得了，卻不敢表達關心……這些千真萬確，老奴一直跟在大人身邊，這些事只有老奴一人清楚……公主，難道你還覺得大人不夠愛你嗎？」
難道你還覺得大人不夠愛你嗎……
納蘭清眼眶酸澀，瞪大了眸子，就那樣失神地重複福叔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