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一章：殺欲
接連幾天都不見劉英回來用午膳，聽下人說她正忙著處理奪寶大會相關事宜，早出晚歸十分繁忙。不過這日正午，她回來說一起用午膳。
劉少朗也很忙，因此劉嬌沒有娘親和哥哥管教，還能和周笙單獨相處心情十分好，對母親哥哥都要回來用午膳，她沒有什麼可高興的，只是撇撇嘴，讓管家看著辦，多弄幾個菜。然後又跑去找周笙了……
長歌此時正在水榭之上撫琴，錚錚之音清冷悠揚。
「閣主！」紫竹一身風塵僕僕地從橋上大步走來，抱拳行禮，喚一聲。
水榭涼亭之上，女子一身一成不變的男裝白衣，前襟綉著繁複的紫金滕文，他眉飛入鬢，將一張絕美的臉上的女氣盡數隱去，不笑時一雙鳳目結霜清冷澄澈，反倒有種君臨天下的邪魅。只見她一雙纖纖素手十指紛飛，撥動著琴弦，長發全部倌起，紫玉冠，耳洞之處都被弄月細心用東西遮蓋住，她一人在亭子里心無旁騖地撫琴，世間萬物彷彿都不能吸引她一刻的注目。
遺世而獨立，紫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腦海中不禁浮現這五個字，他想，這樣的女子，世間能有幾人匹配得上？美得極致，清冷得氣質，聰慧得極致，這樣的美人，大多人只敢看看養養眼，但不敢心生覬覦之心吧，畢竟她只會教那些心生非念之人自慚形穢，高攀不起。
「錚」一聲，長歌彈完最後一個音，手按上顫動的琴弦，餘音裊裊，她只是將頭側過來，看了眼紫竹，聲音清冷如珠玉，「如何了？」
紫竹知道她所問為何事，便老實回答，「劉英近日似與一個神秘人頻頻接觸，但是她武功太高警覺性又強，屬下很難接近，沒能看到那神秘人……」
長歌為了探查劉家堡，故意放出消息說九重訣的主人來了鑰國。劉英是愛武成痴之人，而這九重訣與水月訣是天下江湖人都趨之若鶩的無上神功秘籍，水月訣在江湖中消失已久，更有人說自從上一任水月山莊的血案過後，水月訣就不知所蹤，似是已經被毀在那場大火中。
如今，九重訣重出江湖，如何不叫天下武林心生奪取之意，尤其是劉英這樣一心想要練得絕世神功的武林盟主？於是劉英這幾日都在尋找那九重訣，一時無暇顧及劉家堡。長歌親自派了紫竹去跟蹤劉英，留意她與何人往來，她懷疑那蠱師應該是和劉英私下有往來，不然這解藥作為奪寶大會的神秘寶物，怎會不在劉家堡？或者是她找錯了地方，這解藥其實不在機關閣？
「繼續跟著她，不必接近，你只需留意她的動向即可。」長歌手從琴上放下來，起身，負手而立，正對著紫竹，身後是一片碧綠汪洋的湖，她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冷笑，「她想要九重訣，那就讓她拿解藥換吧！」
呵呵，九重訣和水月訣本出自一派，然而百年動亂后，傳說中的天宮一派早就消失了，這兩本秘籍更是流落江湖，九重訣落到黎國一名大師手上，水月訣則是由世世代代侍奉天宮的水月山莊供奉守護。後來水月山莊被屠庄，滿門覆滅，那些想要搶奪水月訣的江湖人一把火燒了山莊，而後水月訣便不知所蹤。至於九重訣，長歌也是九年前，無意救了一位隱世的高人，高人被毒蛇咬了，最後毒侵入肺腑，高人彌留之際告訴她，他醉心武功一生最後到死卻沒有一個可傳之人，可惜一身武功要白白浪費了。高人道長歌天生骨骼清奇是難得的練武之才，便將他最寶貴的武功秘籍傳給她，即是九重訣。
世人都不知這九重訣所在，為了不招致禍端，長歌十六歲便熟背九重訣，而後將之銷毀。雖說現在她練至第七層便停滯不前，然第八重和第九重的心法她早就爛記於心。
這世上再無九重訣秘籍，有的是她高長歌這個熟背九重訣的人。劉英想要九重訣，根本無秘籍可尋，除非她高長歌默寫下來。
紫竹起初還很納悶閣主為何會突然用江湖失蹤已久的無上秘籍九重訣來引誘劉英，後來才知，九重訣原來早在九年前就是閣主囊中之物。心下驚嘆他這位閣主可謂是深藏不露，越接觸久了越發現她身上藏了諸多秘密。但他紫竹對什麼無上秘籍並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殺人，以前是毫無意識地殺人，現在是接閣主艱難的任務，越艱難越好，讓他好好殺個痛快最好！
許是他散發出來的戾氣太重，長歌蹙了下眉，袖中的手一抬，一指虛點，紫竹還未反應過來就覺一道清亮的氣流襲上他的眉心。隨後體內蠢蠢欲動的殺念就被硬生生鎮了下來。他驚訝地看了眼長歌，而後想起自己又犯了殺念，立即單膝跪下。
「你體內的殺念太重，我的九重訣里有一訣便是鎮殺念，然而也只能暫時壓制。我知你長年殺戮成癮，所以才派你去跟蹤劉英這樣的高手讓你一時無暇起殺意，哪知你這經年累月的殺意早就融入了你的體內，稍有不慎，就會入了魔。紫竹，今日你哪裡都不用去，待在你的房間靜心修鍊清心咒。」長歌面上帶了不可反駁的冷意，黑眸一瞬不眨地看著紫竹。
紫竹心神一凜，邪魅的眼流淌著糾結之意，他享受殺人的快感，但是很明顯閣主只殺該殺之人，而現在暗殺幾乎沒有，更何況閣主要在劉家堡偽裝更是不允許他暴露殺氣。只是清心咒實在枯燥，那就是一幫禿驢搞出來的破玩意，他怎會感興趣？
「你不願？」長歌見他只單膝跪著並不言語，眼神一冷，身上散發出逼人的威嚴，她一手橫在腰間，一手自然垂下，寬大的袖子讓她看上去像是誤入凡塵的仙人，清冷的氣質更是讓人不敢仰視。
紫竹咬牙，抱拳朗聲道，「屬下遵命！」
「起來吧。」長歌見他應下，點了下頭，淡淡地道，「殺人容易，對抗殺欲卻難，我希望你不要一念成魔毀了自己。下去吧。」
她知道紫竹幼年父母雙亡被一個殺手組織尋去精心培養成一名出色的殺手，他與撫音不同，撫音是受雇出身的殺手，不服從任何人，而紫竹卻是自小就被殘酷地訓練，在一千名同齡孩子中經歷殘酷的淘汰勝出的唯一人。他連和他朝夕相對的同伴都不得不殺，因為那種情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為了活下去他就殺光所有競爭者……這樣慘無人道的訓練讓他成功成為那個組織中最出色的殺手，他在那樣的暗無天日的殺戮中生活了十幾年。
長歌尋得他時，是那個組織嚴重危害百姓威脅了黎湛未來的江山，她便親自帶領鳳閣的精英剿滅那個組織。鳳閣將那些殺手全部剿滅，最後與紫竹對上時，他明明已經精疲力盡渾身是血了，卻還嗜血的笑著，手中的長劍被血洗過，面上也是血污一片，弄月和撫音合力才將他打成重傷。
「聽聞你只是享受殺人，對這個組織並無感情。」當時的長歌戴著面具，十幾歲的年紀偏偏讓人心生畏懼，她抬手制止撫音和弄月的攻擊，問紫竹。
那時，紫竹是這樣回答的——「感情？那是什麼……我只對殺人有興趣。」他邪魅地勾起一邊嘴角，紅唇染血，妖艷頑強地讓人戰慄。
長歌便對他有了興趣，「那你跟著我如何？」
「跟著你可有人可殺？」他的關注只有殺人這一件事上。
長歌點頭，「然，鳳閣只殺該殺之人，殺的都是難殺之人，你可願意？」
她記得那時的紫竹對她那「只殺該殺之人」時猶豫了，他不是心善之人沒有是非善惡之觀念，但卻對長歌說的那句「難殺之人」有了興緻，然後就加入了鳳閣。對待了十幾年的組織沒有一點留念地跟了長歌。
長歌嘆了聲，望著紫竹離去的背影，眸光泠泠。
紫竹的步伐沒有亂，但是卻突然開始胡思亂想了——小時候他被歹人當做殺人工具培養，年幼的他沒有人教是非善惡，倫理綱常，他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長大后，他真的成了一把鋒利無比的殺人工具，也真的愛上了殺人。組織被滅他沒有一點氣憤，同伴被殺他更是沒有一點感覺，鳳閣的閣主是個小姑娘但是殺伐狠厲，比他的主人要厲害，他聽她說跟著她也能殺人還能殺難殺之人，他就沒有猶豫地跟了她。
然而閣主沒有讓他加入音堂的暗殺精英小隊，更沒有讓他跟著殺手出身的武功高強的音堂主撫音。而是將他編入了以打探消息為主的月堂，跟了喜怒無形善用毒的月堂主弄月。閣主知道他殺性男馴，照樣讓他參加每次音堂的刺殺，還讓他跟著弄月學習追蹤打探的本事，甚至給了他一本清心咒，讓他壓制體內的殺欲。
「真是的，我怎麼突然想不起以前自己是怎樣的了……」他想想自己現在殺的都是奸惡之人，沒有行動時還要跟著高深莫測的主子四處遊玩探查演戲。
他都要忘了以前的紫竹是怎樣的了……或許是，不想記起那單調的以前了？紫竹勾唇，聳聳肩，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