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五章:溫情
「衍兒!」王素素低聲喊到,「衍兒,不要走!」她追著高衍的背影到了殿門口,然而高衍卻飛身離去,絲毫沒有一點留念。
王素素頹然地跪坐在冰冷的石地上,背靠著冰冷的殿門。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們都為了別的女人,別的女人這樣傷害我!」
「太后!」桂姑姑聽到動靜立即跑來扶她,不過是去給太后熱了碗安神湯,怎麼太后跑到門口,還哭了?
王素素神情木然地任由桂姑姑扶起她,面上都是淚水,她眼眶紅腫,頭髮也亂了。模樣好不狼狽。
「不能留,那個女人不能留!」她突然揮開桂姑姑的手,厲聲厲色地說了句。桂姑姑聽不懂她這是何意,但能感覺到她身上的寒意和殺意。更是不敢問了。
話說高衍從慈寧宮離去后卻並沒有離開皇宮。他頂著略紅腫的一邊臉,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咸福宮。
宮門緊閉,有兩名侍衛守著,高衍飛到一棵古樹上,眺望寢殿,還亮著燈,門口兩名宮女守夜。黎湛沒有來,高衍心裡難受,如果這會兒黎湛又在咸福宮,他想必更難受,會瘋的吧——他那麼愛長歌,卻一次又一次看著她在別的男人懷裡……
心中苦澀,他想著便飛身進了咸福宮,虛空一指,點了門口的兩名宮女的睡穴。他心口疼得厲害,不知裡頭的人兒是否也能感受他的難過和心痛……
「你來了。」他正欲伸手碰那道門,哪知門卻自己開了,裡頭馥笙長發披泄,沒有任何點綴,一身月華白裙,領口繁複的藤花花紋,想必是沐了浴凈了臉的,整個人粉黛不失,出塵脫俗。
她用內力勁風開了門,殿內無人侍候,但是她的面前放著一小銀壺酒,兩個琉璃酒杯。她就坐在鋪了軟墊的地上,姿態隨性自然,像是等候已久。
高衍走進來,這才知道自己是送上門來了。「你怎知我會來。」還是好奇。
馥笙隨手一揮,門又合上。她瀲灧雙眸不帶冷色,反而鮮有的帶了暖暖的笑意。唇邊也是噙著一抹笑,甚至調皮地眨了下眼,「也許是心有靈犀,猜到的。」
這樣的馥笙,是高衍熟悉的,這是那個在外人面前冷清如月,殺伐果決的長歌,卻是他眼中永遠長不大的小女孩。她會在他面前撒嬌任性頑皮,曾經他是多麼驕傲於他之於她的不同,只是後來她對著另外一個男人也會嬌俏任性,卻和對他的不同,他見過那樣嬌羞的她,卻是因為另一個男人,這叫他越發嫉恨。這嫉恨越來越深,最後到了如今的地步。
他知道他應該對她保持一點警惕的,現在的長歌不再信任他了,她知道自己做過的那些事了……他們的立場是對立的。可是他還是無可自拔地沉溺在她難得流露的笑容里。腳步都不受控制般地走向她,而後在她的示意下坐在她的對面。
「長歌……」不是做夢吧,他痴痴地望著馥笙,雙眼中的深情怎麼都抑制不住。長歌微愣,此刻兩人單獨相處,她才發現高衍對她的感情不像兄長對妹妹的那種,經歷過男女之情的她太明白了,這眼中的深情……
不過她有更重要的事,便壓下心中的彆扭和懷疑,展顏一笑,抬手儀態萬千地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酒,長而卷的蝶睫垂下,在眼瞼處落下一片好看的陰影。
「記得哥哥以前就喜歡這種果子和松葉釀的酒,特意尋了來,來,嘗嘗看!」她像是一下子忘卻前塵般,面上帶著從前親昵信賴高衍的笑,纖纖素手向高衍遞去手中的酒杯。
高衍不疑有他就接過,似是也想起以前的情景,當下毫不猶豫地仰脖一口飲盡杯中酒。清冽的松葉和香甜的果子混合的味道麻了舌尖,味道一如既往地好。
他仰脖時,左臉頰剛好映照在燈光下,那有些醒目的五指紅印就清晰地映入馥笙眼裡。她眼色一冷,想也未想就伸出微涼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下,感受到他皮膚一僵,她帶了一點冷意地問,「太后打的你?」
她是何等的聰明,只一會就猜到了。高衍來皇宮無非就是見自己和太后或者還有那個雪姬,但是敢並且能夠打他的也只有太后了。她從小就是被高衍護短護著長大的,自然也很護短,她忘了太后是高衍生母,眼中玲玲冷光,低聲喝了聲,「怎麼能打你!」
「忘了她是你……」她像是反應過來似的觸電般地就要收回手,想起王氏是他親生母親,她差點就說出要教訓王氏的話……
高衍卻是在她話未說完,手還沒抽回去之際,一把握住她的手指,眼中帶了醉人的溫情,嘴邊是愉悅的笑,他眼睛亮晶晶的,裡頭沒了那些算計和陰厲,一雙琉璃般的眸子倒映著馥笙的臉蛋,「我很高興……我很高興,長歌。」
他一聲一聲地喚著她的名字,像是無助的孩子,他將她的手放置自己紅腫的臉頰處輕輕摩擦,「一點都不疼,真的……」
驀地,馥笙就怔住了,這話何其熟悉……
七歲事,她頑皮弄丟了父王最心愛的玉佩,父王發現后大發雷霆,哥哥毅然替她背了黑鍋承認玉佩是他弄丟的,父王當即打了他一巴掌,那一掌用了力氣,父王又是習武之人,而哥哥才十來歲,當即就身子後仰,嘴角帶血。她窩在哥哥身邊嚇得哭了出來。
「哥哥一點都不疼,真的……」原本疼得齜牙咧嘴的哥哥卻撐起身子抱著她安慰著,拍著她的背聲音青澀卻溫柔地反覆安慰著,「一點都不疼,真的……」
她還在失神,可是高衍卻眼皮子越來越重,他無力地放開馥笙的手,揉了揉眉心,眼前開始模糊,他似乎明白過來,唇邊苦澀地笑了下,而後化作溫柔的一聲嘆息,「長歌,只要是你給的,哪怕是毒藥,我也毫不猶豫地喝下……」
說完他就身子後仰,馥笙明知這只是簡單的迷藥,可是聽到他那苦澀溫柔的聲音,想起那些甜蜜溫暖的過往,她伸手就拉過他的手,神色帶了愧疚和難過,高衍像是滿足地笑了聲,最後就著馥笙的手,歪歪倒下,枕著馥笙的腿昏睡過去。
腿上溫熱的氣息讓馥笙心安了下,低頭看著高衍安然的睡顏,手指發顫,就溫柔地撫了撫他的長發,看了眼他紅腫的臉頰,從懷中掏出一個碧綠的瓶子,手指沾著碧色的軟膏輕柔地在他的臉上塗抹,眼中的溫柔都要溢了出來——
「你安心睡吧,等你醒來我就帶你一起去鑰國。你放心,王氏是你的生母,我不論她做了什麼,我都不會動她。哥哥,還能這樣抱到你,真好。」明明活過來的她舉目無親,得知父兄尚在,卻和兄長兵刃相接,現在哥哥就這樣安靜地躺在她懷裡,他們不用爭吵,不用打鬥算計,真好。
一滴淚無聲無息地滑落,落在高衍黑色的衣襟上,暈開一朵透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