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高衍
常喜宮內,雪妃這個一宮之主,此時卻是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瑟瑟發抖。
原本屬於她的高座上坐著戴著銀色面具的男子一手把玩著一支短箭,一手手指曲起,一下一下敲擊著圓木桌。他彷彿沒看到雪姬的顫抖似的,聲音無波地問,「宗人府的滋味不好么?」
雪姬咬著唇,不安地顫了顫,「主、主上……」
一支短箭破空穩穩地釘在雪姬長裙的衣角處。「主上!」雪姬嚇得魂都快沒了,驚恐地瞪大眸子看著男子。
男子冷笑,「你還知道我是主上?方才那一箭若是本座再往左一點點,就不只是落在你裙角上那麼簡單了!」男子冰冷無情的話落在雪姬耳邊。
雪姬雙手死死揪著裙衫,心中恨意翻湧,面上卻怎麼也不敢流露,她楚楚可憐地揚起小臉,模樣分外可憐脆弱,「主上,雪姬不明白哪裡做錯了,請主上明示,雪姬一定改……」
換做別人見她這我見猶憐的柔弱嬌媚模樣估計早就心軟了,一般男人怕是棄械投降,聽她擺布。但顯然,銀面男子不吃她這一套。
男子手指離了桌面,雙手交叉合十放在下巴處,聲音格外幽昧低沉,「收起你這噁心的樣子,在本座面前裝柔弱可沒用,只會更想讓本座——好好招待你……呵呵,自己蠢掉進周馥笙的陷阱不說,還敢叫人求本座幫你?」
被男子這般羞辱,雪姬已經習慣了,但還是白了臉,她抿著唇吸了吸鼻子,「雪姬是被陷害的,那周馥笙栽贓陷害我!宗人府是關押王孫貴胄的天牢,雪姬怎麼能呆在那種地方……」總算明白銀面男子為何動氣了,雪姬心中有氣,她為他做事,險些被周馥笙那賤人害死,只不過讓他想辦法救他出來,他竟然這樣說!這男人心未免太狠了!
「不服氣?」男子嘲弄的笑聲輕響,讓雪姬嚇得抖了下身子,男子卻接著道,「你個蠢貨,自己技不如人還想拉著本座下水。你知不知道本座的行蹤都被你暴露了!」
說到這,男子一個凌厲的掌風襲來,不過只是擦著雪姬的衣衫,只聽得一聲「嘶」地碎布聲,雪姬頓覺身上一涼,衣衫竟然碎了,她驚得摟住僅剩肚兜衣不蔽體的身子,驚恐地看著男子。
男子不屑地別開眼,「放心,你這身子不知給多少人睡過,本座只覺得噁心,又怎麼會碰。不過,做錯事,就得受罰——來人,你們自己看著辦,只要不弄死。」如同惡魔地冷笑聲落,背後出來幾個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筆直地站著。
雪姬驚恐地看著這一群魁梧可怕的殺手,心中又怕又恨,難不成自己要被這一群臭男人……
銀面男子琉璃般的眸子看著自己的手下,「本座先出去一趟,一炷香後宮門口匯合。我們得走了。」說完不屑地看了眼抖成篩子的雪姬,冷漠地丟下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賤人,下次可不會只是這樣放了你」,轉身離去。
「你們想幹什麼?不要過來!本宮是雪妃,這裡是皇宮!你們……」雪姬已經管不了銀面男子的話,她眼下心裡只想逃出去。她看著這群黑衣人面露淫光地沖她走來,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尖叫出聲,可她又不敢將宮人引進來,那她就死定了,只能低低地叫著。
她妝容花了,一邊抱著身子往後躲,一邊哭,這無助的樣子非但沒有引起這些殺手的憐惜,反而讓他們眼底的淫光更甚。
一個男子率先衝上前點了雪姬的啞穴,對著身後的兄弟們道,「還不快上,這娘們可是金枝玉貴的娘娘,滋味肯定不錯!我先來了,堂主說了只有一炷香,都快點完事……」說著男子無情地扒了雪姬身上的衣衫,淫笑著伸出汗臭味的大手將雪姬白嫩的身子抱住……
雪姬睜大眼被點了啞穴的她除了無聲地「啊咿咿呀呀」地嗚咽以外根本無法呼叫,她感覺身上很噁心,男子噁心的體臭充斥著她的鼻息……
殿內一片香糜情慾,守在外頭的宮人根本就不知道裡頭的情形,而雪姬從起初的抗拒和害怕,到了最後只剩下無神睜大的雙眼,裡頭是絕望和滔天的恨意……
宮門外,銀面男子一身夜行衣,站在高處,雙眼深沉地看著燈火通明的皇宮,眼底暗光流淌。
他等了會還不見他的人,男子眼睛一閃,心道這群精蟲上腦的蠢貨!
只是過了會還不見人,男子開始發覺不對勁了,人隨心動,飛身就欲走。
「咻——」利箭破空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男子耳邊聽到這聲音,腳步一轉,身子偏了偏躲過這一箭,等他落地再看時,只見自己已經被一群黑衣蒙面人圍住。
為首之人戴著面紗,正是撫音,她手持長劍,與所有黑衣人一樣指著男子。「斷魂堂堂主,想哪裡走?」她的聲音帶著冷笑,昨夜郡主就安排了他們在宮外的高地和地面埋伏好,她說依照斷魂堂堂主謹慎的心思,在救了雪姬后肯定察覺會暴露行跡,定會找個時機連夜出宮。果然,他們在宮門和這守了好久,屬下稟報捉住了五個斷魂堂的殺手,她就知道郡主的猜測對了。
就等他有所動作時,他們才出手。
銀面男子看著撫音冷若冰霜的眸子,並不慌張,只是環視了一圈十幾個明顯武功都很厲害的黑衣蒙面女子,不由地笑了,聲音暗啞,「不愧是鳳閣的精銳,誰能知道鳳閣最厲害的殺手組是一群女子……」
撫音面上一僵,「閣下倒是對我們鳳閣很是了解!不過,今日你落在我們手中,便休想輕易離開。」看來斷魂堂果然掌握了鳳閣的布局,這支暗殺隊伍是鳳閣精銳的殺手,並且全部是女子,她們只負責練功刺殺,不用收集情報,所以各個都是出色的殺手。全由撫音親自訓練,除了她就只有馥笙可以調動這支隊伍。就連弄月也不清楚這支隊伍的厲害,因為音堂與月堂各司其責,有的時候保持著微妙的神秘感。
她的劍尖往前一下,身上的殺氣散開,圍住男子的一群黑衣女子便將包圍圈縮小了些,鋒利的劍尖都指著男子的咽喉,彷彿他若是動一下,她們就會毫不留情地一劍穿喉。
男子卻是想著方才那一箭,這群女子都是拿著劍的,並不見弓弩,他似是想到什麼,面色微變,語氣里有了一絲波動,「那一箭不知是哪位高手射的,很准嘛……」那一箭直指他的要害,力度足以將他射穿,足見射箭之人的箭法和內力。
撫音卻是不理會他的話,郡主在暗處觀察這斷魂堂堂主,並不打算出手,想要試試這人的武功深淺,於是她也不與男子廢話,「擒住他,別讓他跑了,只要留口活氣怎樣都行。」未免手下想抓活口而顧忌,殺手如果殺意不夠是很危險的一件事,這意味著很容易將獵物放走,她一向教這支暗殺組行動時只要想著殺掉對方,專心於自己的劍。
男子蹙眉,也沒功夫考慮別的,這群人比起自己的殺手還要厲害,這純正的完全的殺氣太濃烈,如果定力不夠,很可能被殺氣駭住,影響了交手。
女子們身輕如燕,下手卻狠厲果決,雙眼凜然地只看著男子,男子出劍擋住身前一劍,身後又有人偷襲,他一個旋轉,身子飛到半空倒立落下,踩著下面林立的劍身,一個躍起,卻沒有逃得掉,因為在他騰躍而起之時,有人率先出掌。
「砰砰砰」連連對接三掌,幾乎是下意識地去接,等男子反應過來時發現出掌的是一名戴著黑色斗笠的女子。
兩人內力想當,對接三掌后都落地往後退。
「閣下還沒同我過招,就想走了嗎?」女子清亮戲謔的聲音讓對面銀面男子不由得呆愣了下,他看到女子左手持著弓弩,背上背著箭矢,方才單手對掌,就是她……
男子以香港波瀾不驚的雙眼有了讓人不懂的複雜神色,他沉默,並不接話。
馥笙這樣面對面打量,才發覺對方有一種奇怪的熟悉感,說不出的情緒在心中流淌,心口又有些悶了,可是只要想到這個人是作惡多端的殺手堂主,三番四次阻攔害她,她就不能袖手旁觀,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要將他擒住——
「布陣!」想著,馥笙就朗聲對男子身後的鳳閣教眾道。
「是!」眾人飛速地交換位置,不斷變幻,最後團團圍住男子,腳步十分快,越來越快,男子的劍根本抵擋不住這麼多人,心中大駭,不能被這些人擒住……
「嘣——」他正應接不暇,面上一痛,面具碎了……他下意識望向馥笙方向,只見她雙手還維持射箭的動作,她竟然一箭將面具射裂!
然而——比起他的驚駭,更為驚駭的是馥笙,她雙眸不可思議地睜著,只因為她終於看清銀面具下那人的臉——溫潤溢彩,光華如月,世人皆愛黎湛冷若寒霜的俊美無濤,也有人愛周軼爽朗英俊,而馥笙這一生見過另一種風采,他淡然如蘭,只站在那就如高山雪蓮,琉璃不敵他眸光萬千之一。
她張了張嘴,無聲地喊了聲——哥。
她沒想到自己以為的敵人竟然是高衍!
「不要!」馥笙和沒了面具的男子對視,也許是因為面具掉了的緣故,男子不設防,結果只聽得到馥笙一聲驚呼,只覺得胸口一疼,往下看,胸口處刺了一劍,血腥味蔓延開來……
他卻抬頭仿若不覺疼,看著戴著斗篷的女子,想起什麼似的,抬手將胸口的劍震了出去,那個刺了他一劍的女殺手被震飛出去。而他因為之前同馥笙接了三掌加上一個人應付這麼多殺手體力不支還被刺中要害,琉璃光璀璨的眸子望著馥笙,緩緩倒下……
此時的馥笙已經顧不得其他,沒有想自己已經死去的哥哥為何還在人世,這人是不是自己的世子哥哥,還有如果他是怎麼解釋眼前的一切……她完全本能地扔下弓弩,衝上前在男子倒下那一刻抱住他。
「快叫弄月!」她抱起男子,心口一陣疼痛翻湧,強忍著飛身離去。
撫音這時候也看清男子的面容,驚駭之餘不忘對自己的部下吩咐,「收陣,回去。」然後撿起地上的弓弩,飛身往馥笙去的方向奔去。
「是!」只稍片刻一行人就飛身消失不見,高地恢復夜裡的寂靜。除了地上那灘血跡,昭示著這裡不久前有過一場打鬥。
馥笙望著這張獨一無二的容顏,有些出神,她心中有很多疑惑,卻都敗在他心口的紗布上。弄月說傷在心口處,並且失血過多,所以他還沒醒。
拿起帕子拭拭了拭他額頭上的汗,溫柔注視了會,她輕輕給他蓋好被子,然後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這是她們臨時落腳的一戶院子,是鳳閣眾多據點中的一個。馥笙出了門,就靠著門扉,望著頭頂的夜空。
撫音端著吃食過來時,看到的便是馥笙一臉茫然複雜地發獃。將這名同世子長相一模一樣的男子帶回來醫治,弄月處理完他的傷口,說他沒了危險之後,郡主就鬆了口氣,而後突然掀起男子左手袖子,露出手臂,她翻了翻看到左臂上小小的一排牙印后,頹然地跪坐在地,怔怔地不說話。她就明白了,這定是世子身上的標誌,郡主認出了人。馥笙的確是靠那個牙印確定高衍的身份的,那排牙印是她小的時候哭著要母妃的時候,耍脾氣任性地咬了高衍一口,咬得很重,事後高衍也不上藥,他說「這樣以後小妹再耍性子,哥哥就拿你這傑作給你看」。所以後來每每看到高衍左臂上那派小小的牙印,她就乖乖聽高衍的話。那是只有她的哥哥才有的標記,她怎麼會認錯……
一個已經被謀反罪判處死刑的人,卻又活生生地出現,並且還不是像郡主那樣靈魂附體到別人身上,而是真的本人。本來該高興的一件事,可是這人卻是斷魂堂的堂主——那個殺人不眨眼在背後幫持雪姬的幕後人……這讓郡主怎麼接受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