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暫時（三）

  常喜宮，雪姬急得團團轉，炎炎夏日她穿著薄薄的藍紗裙，在正殿走來走去，殿內熏著濃郁的香，陳海在一旁恭敬地站著。珠兒和翠兒低頭不語，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雪姬心中急躁，一方面她不希望再受制於人，她對那人的怨恨很深，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可是另一方面她要依附斷魂堂，依附那人的力量才能坐穩宮中的位子，比起他給的折辱，榮華富貴萬人之上才是她最想要的……更何況，那人還是……


  「你們倆，下去！」雪姬最後走來走去也是累了，指著珠翠二人，心情不大好地低喝一聲。


  珠兒淡定地告退，翠兒早就被雪姬的喜怒無常嚇習慣了，這會兒她讓她們下去，她忍不住面上一喜，還來不及高興就被珠兒拉著走了。


  一直保持恭謹姿態的陳海面上依舊，似乎早就知道雪姬會單獨留下他，也知道她在為什麼事情這麼急躁慌張，於是在雪姬帶著顫音地問他「主上到底有沒有事」時，他瞭然地安撫性一笑。


  「娘娘不必驚慌，主上自有妙計，哪裡會被區區兩千官兵重創？」陳海尖細的嗓音著實讓人聽得不喜歡，但是雪姬已經習慣了這個好使的閹人伺候出謀劃策了。


  雪姬扯了扯手中的帕子，唇瓣被咬得發白，「可是周軼！周軼的本事你也知道，他一下子將斷魂堂的老巢端了，主上又不露面，你叫本宮如何不驚慌！」說著雪姬美目瞪大，眉峰皺成小山，一甩手就將熏香的爐子打翻。


  「咣當」爐子與地面接觸的重擊聲十分刺耳，外頭侯著的珠兒翠兒聽見了只是身子震了震，不敢輕舉妄動，於是假裝聽不見似的守在殿外。


  陳海腳步挪了挪，堪堪躲過爐子濺起的香灰。「娘娘息怒！娘娘你想想，主上那麼會未雨綢繆的人，怎麼會連朝廷要圍剿五蓮山都不知道？奴才想，主上這應該是故意為之……」


  「呵——」突然一聲冷冷的嘲弄聲響起，「一個奴才都比你雪姬聰明。」


  雪姬聽著這聲音，身子下意識一抖，雖然每次被鞭打后都用了他給的葯，身上依舊光潔不留疤痕，看不出曾被鞭打過。但只要一聽到這聲音，雪姬就覺得背火辣辣地痛，這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映……


  「主……主上？！」珠簾輕擺，一襲青色掠過，像鬼魅般出現在雪姬面前，長身如玉，冷冷的銀色面具。雪姬見到本尊，目瞪口呆。


  他怎麼來了！之前她怎麼傳消息都不見他回復，這會竟然無聲無息就出現在自己身前……


  男子露在面具外的雙眼沉澱著鄙夷之色，像瞧一個髒東西似的，「沒用的東西！」雲靴一動，就將呆楞的雪姬踢得跪下。


  雪姬膝蓋一痛就跪了下來，隱忍地咬著牙，「主上……」這個男人總是這樣！輕賤、辱打自己，絲毫不憐惜。


  「本座說過，沒有大事，不要輕易傳消息，你不記得嗎？」男子徑自走到上座，翩翩然坐下。行走之間都帶著泠泠冷香。


  陳海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位神通廣大的神秘主上，順服地跪著，小心翼翼抬眼打量戴著面具的男子。好陰冷的氣息！不同於皇上那種高貴疏離的帝王氣息，這男子自有一分高貴之氣，只是這冷卻是滲進人心骨血的冷漠……


  「雪姬只是擔心主上，雪姬知錯了！主上恕罪！」雪姬最怕惹男子生氣不悅，因為他不高興了，她就沒好果子吃。被打得已經夠多了！

  男子不帶溫度的視線先是落在偷偷打量他的陳海身上，將後者看得面色一白立即低頭。然後再涼涼地看向雪姬，「連奴才都明白的道理，你都看不出，真是夠蠢。這次就算了，現在本座需要你的幫助。」


  明明是說需要雪姬幫忙，可是男子的語氣理所當然地像是在恩賜她給他提供幫助，依舊高高在上。


  雪姬心中恨得牙痒痒，面上卻是怎麼都不敢流露一絲一毫，她用柔順的聲音道，「但憑主上吩咐，雪姬竭盡所能……」


  「好了。」男子不耐煩地打斷，「別虛情假意表忠心了，本座不需要你做什麼危險的事。本座要在你的常喜宮待上幾日，你好好掩護別讓人發現本座行跡。」


  什麼？！雪姬瞪大雙眸，對男子提出的這個要求表示不解，張口欲問，卻在對上那雙泛著琉璃冷光的眼時，噤聲。


  「雪姬知道了。」雪姬垂下腦袋，咬唇道。


  「你放心，本座也不喜與你同處一室，偏殿給我住，三餐送到房間，不用閑雜人伺候。」男子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香爐，刺鼻的香味讓他下意識皺了下眉頭，「一切不過是暫時罷了……」


  暫時讓你得意會，黎湛。男子薄唇揚起，眸中一剎的火花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