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暗涌(下)
雪姬這些天倒是沒心思想對付馥笙的事,對黎湛留宿咸福宮也習以為常似的不表態。不明真相的宮人還在為她不平,但是陳海和珠兒卻是膽戰心驚,只有他們知道雪姬在憂心另一件事——一件關乎生死的大事。
「怎麼樣,有沒有他們的下落?查到是被誰抓走了嗎?」雪姬手肘撐在桌子上,以手撫額,疲憊得很,聽到腳步聲,見是陳海,立馬站起,帶著期冀地問道。
陳海心中叫苦,嘴上還是老實交代,「回娘娘……奴才無能,查不出……那伙人來去無蹤,我們的人只是一眨眼就被擄走。」
雪姬眸中的光暗下去,頹然地跌坐原位,按捺著心中的惶恐,她覺得自己的指尖都在發顫,「那怎麼辦,你說會不會是周軼,會不會他已經知道本宮……」
「娘娘!」陳海打斷雪姬,一對鼠眼露著凶光,「暖奴才一直留意將軍府的動靜,周軼應該不可能這麼聰明,也沒這大能耐,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劫走我們的人。」
雪姬失聲尖叫,「廢物!如果不是他,那還會有誰!不行,必須找到這些人,然後一一滅口,不然本宮心中就忐忑不安……」
「娘娘,奴才醒的,可是眼下我們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又該如何啊!娘娘,奴才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陳海是雪姬培養的心腹,他行事夠狠為人也夠陰險,雪姬有時候還是很聽得進他的話的。抬眼,臉色不太好,「儘管講。」
「被擄去的這些人裡面可是有那位大人的人啊,萬一,那人招了不該說的,奴才怕……」陳海點到而止,欲言又止的樣子讓雪姬原本鐵青的臉色更是一下子刷白。
那人……如果暴露了那人的身份,他一定會殺了她的!雪姬揪著手中的手絹,咬著下唇,神情和見了鬼似地嚇人,一想到那人的手段,她止不住的害怕。
「那……我該怎麼辦……」雪姬連「本宮」都省了,可見她這會的惶恐與害怕。
陳海皺了皺黑粗的眉毛,「比起被那位大人自己發覺出了事,奴才建議您還是自己主動告知這事得好。」
「不行!他,他不會輕饒了我的!」雪姬卻是抱緊胳膊,驚恐地抗拒這個提議。
陳海嘆氣,「娘娘,那你可想過,以主上的本事,要不了多久他自然會知道這事,那時候您更加不好過。」
突然一室的沉默,雪姬咬緊唇瓣,死死擰著眉,低頭似乎在考慮陳海的建議。良久,只聽她不服氣卻又無可奈何地嘆息道,「就按你說的,將消息告訴主上,讓他出面解決吧……」
說罷雪姬覺得通體沁涼,自我安慰般地撫了撫胳膊,有些力不從心地揮了揮手示意陳海出去,就轉身去了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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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荷亭,涼涼的風拂過荷面,帶來陣陣荷香,亭子里放置著一張軟榻,榻上躺著一個曼妙秀巧的人兒,臉上搭著一層錦帕擋著光。旁邊立著兩名打扇的一對孿生姊妹。
直到有腳步聲清晰地傳來,侍女低聲,「小陳子,娘娘在睡覺……」
哪知淺眠的女子還是醒了,長睫輕動帶著帕子滑落,馥笙一覺醒來,腦子有些混沌,睜開迷糊的雙眼,抬手揉了揉眼角。
「何事慌張。」恢復清明后的雙眼看著一臉慌張跪著的太監小陳子,剛醒的嗓音有些沙啞慵懶。
小陳子低著頭咬咬唇,喘著氣便帶著哭腔說:「主子,快去救救絮兒姐姐和小白大人吧!」
「起來說,怎麼回事?」馥笙右眼一跳,絮兒和小白——這一人一寵,又怎麼了?
丁丁放下美人扇,扶起身子發抖的小陳子。
小陳子抬著袖子擦了擦眼淚鼻涕,「今兒早小白吃了不幹凈的東西鬧肚子,瞧著是越來越嚴重,絮兒姐姐擔心就和奴才一起抱著它去太醫院。哪知路上遇上郭貴人,郭貴人突然想要絮兒姐姐將小白給她帶去瀾頤宮逗耍一番,絮兒姐姐心急小白的病情就沒給……誰知道,誰知道那郭貴人就讓人過來搶,絮兒姐姐被荷香推到了,小白大人不肯讓郭貴人抱,就咬了郭貴人一下,郭貴人大怒,說,說要將小白大人宰了!
絮兒姐姐拚死護著小白大人,郭貴人不依不饒,讓荷香她們……打絮兒姐姐……奴才見敵不過她們,就跑來向您求救了……您快去救救她們吧!」
「別哭了!」馥笙冷著臉,面無表情的樣子比發火還讓人害怕,她甩了下水雲袖,聲音冰冷,「帶路,本宮親自去會會這郭貴人,竟然敢動本宮的婢女和寵物,本宮會替你們還回去的。」
見馥笙眼尖地瞥見自己手上的紅痕,這是方才逃脫那幾個婢子時被抓的,小陳子鼻尖一酸,心底里對這樣護奴才的主子感激敬重。一想到剛剛瀾頤宮那些人對自己的羞辱,小陳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一會定要她們好看!
「去喚弄月過來。」出了荷亭,馥笙對著噹噹吩咐道。
噹噹一愣,轉臉明白了,有潑辣厲害的弄月姑娘,瀾頤宮那些小蹄子根本沒還手的可能!
「給本宮捉住這小畜生,今兒就剝了它的皮!」
「不要!你們大膽,那是宛妃娘娘的愛寵!」
「哈,本宮就偏要宰了這畜生,你們娘娘來了也不能奈我何!」
馥笙走近就聽見郭碧兒猖狂得意的聲音以及絮兒的驚呼,腳下快起來,走到假山處,鳳眸怒火起,只見絮兒兩頰紅腫,荷香和另外一個宮女把她按在地上,絮兒此刻模樣好不凄楚可憐。而不遠處小白大人跑到假山頂頭,下面有兩個宮女正爬著上去捉它,小白圓溜溜的眼睛瞪著宮女們,毛髮都豎起來,有氣無力地吼叫。
「都給本宮住手!」馥笙這時是真的怒不可遏,厲聲喝止。
弄月不等馥笙命令就衝上去,一腳一個將桎梏絮兒的荷香還有宮女踢開,兩人哪裡是習武的弄月的對手,猝不及防就被狠狠踹開,疼地地上嬌呼呻,吟。
然後弄月腳尖一點,飛身就掠過假山,提起小白肉嘟嘟的身子就將它帶下來,下來的同時她還不忘踩在爬到半中央的兩宮女手背上,使勁一扭,一腳就將兩人揣進假山後的湖裡。
「大膽奴才!你竟敢傷本宮的人!」郭碧兒傻眼了,只那麼會功夫,自己的四名婢女就掉湖裡的掉湖裡,躺地上的躺地上。氣得她抬起手指著笑意吟吟的弄月,恨不得撕破她的臉似的。轉而就看向冷著臉的周馥笙,「周馥笙,你別太過分,你的寵物和婢子衝撞了本宮,那小畜生還咬傷了本宮的手,你作何解釋!」
馥笙親自去扶絮兒,心疼地看了下她的傷勢,輕聲安慰道,「本宮會替你做主,你受委屈了。」說得絮兒眼淚像豆子般地往下掉,直說「奴婢沒事」。
然後將弄月懷裡的小白抱過來,撫摸它的毛髮,小白見著主人立即撒嬌地蹭了蹭馥笙的手,聲音委屈可憐地嗚咽了下。瞧著的確是病了,一點活力都沒,馥笙安撫了下,這才抬起眼冷冷地看著氣急敗壞的郭碧兒,「貴人這是連一隻狐狸都不如,若不是你強行搶它,它怎會傷了你?本宮的婢子好生和你講了要帶寵物去看太醫,貴人非但不講理,還傷了本宮的貼身婢女,本宮還要問問,貴人當作何解釋!」
鳳眸攝人心魄的冷光泠泠,眼底是一片暗涌,郭碧兒瞧著這雙病冷的眸子,竟是覺得和記憶里的一個人驚人相似,她被這樣的眼神盯著,雙膝不由打顫,這樣的周馥笙,不笑不柔弱的周馥笙,竟然有那麼可怕的眼神和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