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魔障（上）

  咸福宮。


  內殿只有絮兒和弄月兩人照看床上安睡的馥笙。因著馥笙喜清凈，不喜歡太多人伺候著，於是原本按照妃位應該四個大宮女伺候的馥笙，身邊就留了絮兒，現在有了弄月，可能黎湛覺得弄月一個人抵得過四個，便也由了馥笙去。


  但是不知曉馥笙和弄月關係的絮兒卻對這半路殺出來的比自己還沒規矩的一等宮女十分介懷……這完全不把她們宛妃娘娘當主子的態度——啊喂就算你以前是皇後娘娘跟前的紅人，也不帶這樣盛氣凌人吧！還有，憑什麼你叫她絮兒做什麼，她就得做什麼啊？偏偏她還不能拒絕無意識地就聽了！


  弄月察覺身後的敵意，回頭便見著絮兒那氣鼓鼓的圓臉——「……」無聲地拋給絮兒一個眼神，表示她的疑惑。


  「有話就說，不然眼睛瞪破了也沒用。」見絮兒干瞪著眼不說話，弄月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將馥笙露在外面的素手放進被子里，挑著眉看著絮兒。


  我哪敢說對你有意見啊！絮兒憋屈地皺起秀眉，心裡腹誹。她可是見識過弄月一個手刀就將馥笙弄倒的。對了，說起來——「為什麼要弄暈娘娘……」


  弄月嗤笑一聲，對絮兒這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很是受用，不過看向馥笙時，眼裡多了抹暗沉。主子脈搏很亂，方才在御花園不知受何刺激，真氣翻湧，險些走火入魔暴露了會武功一事。


  「按照這個方子給娘娘抓藥去吧。」弄月沒回答絮兒的問題，兀自走到書桌處拿了紙筆，飛快地寫了幾味葯，將單子交給絮兒，不放心地加了句，「記住，太醫問起，就說娘娘心火旺暈倒，不過弄月已經開了方子，不必來人了。」


  絮兒拿著單子，楞楞地問了句，「為什麼？」然後回過神，瞪大眼睛道，「你給娘娘開的什麼葯！娘娘要是病了應該請太醫，你不會是想謀害娘娘吧？！」


  對上絮兒防備的眼神，弄月扶額，暗示自己這丫頭不明真相忠心可嘉別和她一般見識，「姑奶奶以前是照顧皇後娘娘的，醫術比太醫院那幾個老東西不知好多少，會診斷錯嗎！你不信拿藥方問問他們有沒有問題……我要是想害娘娘，需要做這些事嗎，直接一掌就完事了好嗎？」


  許是第一次聽弄月講這麼多，絮兒一時愣神，最後不放心地看了看躺床上的娘娘，然後警告意味十足地對弄月說，「我這就去，你好好照看著娘娘，娘娘要是有個什麼差池，我不會放過你的！」語罷還伸出小拳頭示威了下。


  「小白，好好看著娘娘！」眼角掃到不知跑哪覓食回來的小白，絮兒眼前一亮就抱住它，放到床邊，拍拍它的腦袋。


  弄月：……


  小白：……


  「真是……比吟雪那丫頭還傻氣。」弄月目送提著裙裾小跑離開的絮兒，無奈又有些欣慰地說了句。


  主子身邊也需要這麼個單純善良的丫頭伺候，像她和撫音便不能起到絮兒這樣的作用。報仇那麼累，偶爾也需要放鬆放鬆是與不是？

  只是，為何會走火入魔？是因為昨夜嗎……弄月眼中蒙上一層水霧，宛妃侍寢盛寵更渥，現在後宮都這麼說呢。只是誰都不會懂當事人有多難受……


  「主子，你夢到了什麼？」床上的馥笙額頭起了層汗，眉頭蹙起，似乎很難受，應該在做噩夢。弄月心疼地撫了撫馥笙緊蹙的眉，將秀眉撫平。


  而此時的馥笙只覺自己深處一片混沌黑暗之中，眼前浮現生前一幕幕。


  父兄被安上謀反未遂的罪名鋃鐺下獄，平陽王府被封，父兄慘死……


  她拿了劍衝進龍延宮刺了黎湛一劍質問他為何對她的父兄下此狠手，結果被禁衛軍圍攻，黎湛當眾廢了她的武功，拘禁永樂宮。


  引玉背叛她，黎湛寵幸了自己的丫鬟引玉……


  吟雪替被拘禁的她去尋安胎藥，結果傍晚宮人抬回吟雪冰冷的屍體，慘不忍睹的鞭痕，手中拽著藥包死死不放……她抱著吟雪的屍體哭得絕望。


  雪姬帶來一碗打胎葯，逼著她喝下去，她感受著腹中胎兒一點一點地離開她的身體……


  ……父兄……吟雪……孩子……


  黎湛你好狠，不要殺我爹，不要殺我哥哥，放過吟雪，雪姬你放過我的孩子……


  不要！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啊啊啊！


  「不要！」馥笙從惡夢中驚醒彈起身子，急切地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