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恨（下）

  「以後你有我。走吧，就去江邊玩玩。」黎湛深深地看著馥笙，說著便主動牽起她的手，朝人群走去。


  馥笙一愣，下意識抽回自己的手，接收到黎湛不解的眼神，她心裡咯噔一聲，隨即尷尬地笑了笑，「現在我是男兒身，拉手……不太好。大哥，讓二弟我來帶路，走吧！」說罷竟像有些落荒而逃似的走到前面。


  小宇子和絮兒捂著嘴偷樂，莫言依舊面無表情。小宇子這時候忘了和絮兒的拌嘴，掩著嘴道，「娘娘這是害羞了咧！」


  「嘿嘿，是啊是啊，娘娘臉皮子真薄。」絮兒咧開嘴，十分樂見其成。起初她覺得皇上對宛妃越是寵愛，她這個做奴才的也跟著日子好過點，但是現在和娘娘相處久了，就越來越覺得娘娘這樣好的人應該得到幸福。皇上對娘娘好，她是由衷為她感到開心。


  而走在前面的馥笙此刻卻是恢復了一臉清冷不語的樣子，秀眉蹙起，對自己方才竟還會因黎湛的花言巧語有反應，呵，當年的海誓山盟都能白骨枯榮，現在對著一張相似的臉他還能說出「以後你有我」這樣的話來，當真是可笑！

  黎湛，等著吧，等著看我周馥笙如何一步一步地將你推向萬劫不復之地。讓你嘗嘗我所受過的苦。


  眼底滔天的恨意湧上，馥笙雙眼帶著猩紅，莫名地瘮人。


  馥笙帶著一行人來到了北門的江邊。黎湛本想買下一條畫舫帶著馥笙在江中欣賞煙火的，但馥笙卻說喜歡人多熱鬧的地方看煙火，而且她怕水不想坐船，便作罷。


  「委屈你了，小的時候有一次貪玩不慎掉入湖中差點死掉，從此便落下怕水的毛病……」馥笙抿抿唇，有些抱歉地看著黑色長衫冷漠俊美的黎湛。


  小宇子搶在黎湛前頭，道，「娘……二少爺竟然怕水那還是別坐船了，不過，大少爺不喜歡人多……」說罷眼睛偷偷瞧了瞧自家皇上的臉色。


  黎湛神色淡淡，聽到小宇子說「不喜歡人多」的時候贊同似的蹙了下眉，又飛快地恢復常色。看著馥笙，「那就依你吧。」


  馥笙立即眉開眼笑，心裡卻是幸災樂禍般地腹誹，黎湛有多討厭人群，作為過去的高長歌是深諳的，他自小習慣獨來獨往，生人勿近的性子根本就沒有朋友。後來因為她的緣故，結交了性子爽朗大方的周軼，只是現在，他又回到了那個孤家寡人。


  可是她已經不會傻傻地為他心疼，因為他不配！縱然前程她愛他不顧性命，現在這般都付與斷壁殘垣中。她前世的愚昧已經受到了血淋淋的教訓，現在她是周馥笙，一心只有復仇的周馥笙。


  穩了穩心神，馥笙露出嬌俏的笑容，一輪彎月般的眼睛看著黎湛，「謝謝大哥！」


  江邊人很多，黎湛伸出一隻手臂虛攬著馥笙的肩，避開百姓們的觸碰，眉頭無法抑制地擰起，周圍各種脂粉甚至夾雜男子汗臭味，味道實在刺鼻難聞。


  「少爺少爺，你們看，煙火開始了！好漂亮的煙火！」隨著一聲「嘭」，剛拉下夜幕的空中綻放起五光十色的煙火，絮兒第一個發現，激動地指著天空。


  黎湛和馥笙聞言抬頭望向天際，馥笙側臉映在煙火的光芒中，有些縹緲，朱唇微啟，清麗的聲音極輕，「煙火再美，不過曇花一現，一過即逝。」她說這話的時候，恰巧天際綻放起另一波煙火，周圍響起歡呼驚嘆聲，將她的聲音淹沒。


  於是黎湛並沒聽到她說的，但是墨玉般的眸子不經意略過馥笙的側顏時，心神一震，連人群的喧鬧都不那麼在意了。


  沒有淚痣那半邊臉側顏完美無可挑剔，和長歌真的就一模一樣。然而他震驚的是方才那一瞬，馥笙那雙眼睛里清冷無波的神色才真的和記憶里那個永遠傲然絕世的女子重合。


  心口有什麼撕裂，他忍不住別過眼，不忍再看，怎麼會一樣呢，不會一樣的。他獨一無二的長歌再也不會回來了，他甚至都沒見她最後一面，便天人永隔。


  長歌，你可知沒有你我的世界再次冰冷無愛？我只能留住一個長相如你的女子，對著她的臉想象成你，想象是你這般活潑機靈，對著我臉紅對著我撒嬌，懵懂天真什麼都不會，卻可以全心依賴我……


  但若不是你，還有什麼意義。


  兩人便這樣看似在欣賞煙火，實則沉浸自己的思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