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沈晟殺人(4)
待周彬碩聽見趙子期的驚叫,匆匆跑下來時,整個地下室包括整條暗道空空如也,趙子期不見了。
是的,不見了,趙子期就在地下室里、就在周斌碩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了!
一個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呢?又不是靈異事件。
周彬碩起初以為趙子期在跟他開玩笑,他連夜把整個沈宅翻了個底朝天。可是,沒有,還是沒有,趙子期真的在沈宅的地下室里憑空消失了!
從所未有的驚恐席捲了周彬碩。子期去哪裡了?她被人綁了?還是她已經……遇害了?
但他強迫自己要冷靜,冷靜,再冷靜!警校老師教導他們外面的世界越亂,他的心越是要冷靜。子期那丫頭從小就命大,小時候那麼艱難的日子她都熬過來了,長大後日子好不容易好過起來,周彬碩不相信她會就這樣出意外!一定、一定有哪裡出了問題他沒有想到。
出問題的地方只可能在沈宅!
周彬碩是不相信鬼神一說的,那麼,必然是那棟宅子有問題。
接下來的幾日里,周斌碩申請來沈宅執勤看房子,他就差沒把整個沈宅掀翻了重建。可是,沒有,還是沒有趙子期的絲毫蹤影!
趙子期憑空消失的第三天,周彬碩不得不報了警。
他覺得自己真TM不是男人!口口聲聲說要照顧子期一輩子,可每每總讓子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還有比這更諷刺的嗎?難道他真的只能是萬年男二的命?可電視劇里找到女主角,令得女主角逢凶化吉的不都是男二嗎?萬年男二就萬年男二吧,只要子期能平安,他願意做一輩子的男二。
想到這裡,周彬碩又振作了一些。此刻,他正待在沈宅的地下室里,趙子期失蹤的第一案發現場。趙子期失蹤了幾天,周斌碩就在沈宅待了幾日,不眠不休。因為他覺得這樣可以離趙子期近一些。另一個原因則是,他倒是要看看這個地下室究竟鬧的什麼鬼!如果真有鬼,那也讓他消失好了!至少可以去陪子期!
周斌碩鬥志昂揚,可他畢竟接連幾日沒合眼,後半夜的時候,他到底經不住瞌睡蟲的引誘,腦袋一歪,睡了過去。
午夜的北潭山上陰氣沉重。
周彬碩睡得很沉,但理智尚存,沉睡中他還是保持了一分身為警察的警醒。
「咚——」
「咚——」
「咚——」
地下室里依稀有人在走路,有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不知是做夢還是在現實,周彬碩隱約聞到了一股泥土的氣息。似香非香,似朽非朽,那應該是埋藏於地下、長時間不見天日才會有的味道……
猛然間他醒過來,駭然發現自己竟然沒在睡覺!他已不在原來的地方了,此刻,他正孤零零地站在那條地下室的暗道里。
周斌碩被自己驚出一身冷汗,夢遊?他不記得自己有這個毛病啊。
突地,他汗毛一豎,只因……
「咚——」
「咚——」
「咚——」
那熟悉又詭異的腳步聲又起來了,且在前方的暗道里響著迴音,彷彿是有人在故意引著他前行。
「誰?誰在那裡?」
喊了兩聲無人回應。周斌碩環顧四周,沈家地下室的這條暗道長得很,每一處又長得差不多,他還真弄不清自己到底在暗道里「夢遊」了多久。他立時想打電話,卻發現手機信號為零。這時,前方的腳步聲越來越微弱,顯然,那「人」走遠了。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大半夜出來鬼鬼祟祟走這麼一遭,肯定不同尋常。那一瞬間,周斌碩福至心靈地想到了趙子期。會不會,子期那天晚上也是被這樣一陣詭異的腳步聲給迷惑走了?又或者,這腳步聲根本就是子期本人在求救?她在等著他去救她!想到這裡,周斌碩頓覺心中升起了萬丈豪情,他頭也不回地追了上去。
暗道九曲十八彎。
越是往前走,周彬碩的臉色就沉得越厲害。沈家地下室的暗道可以說已被他們警方翻了個底朝天,光是他自己就來搜查過多次,他不記得這條道里有這麼多彎彎繞繞,也不記得這條道有這樣長。要麼就是此刻他仍在夢遊,要麼就是……周彬碩的手悄悄挪到了腰際的配槍上。
前方的腳步聲音不遠不近,不輕不重,不能叫周彬碩追上「他」,也不至於讓他跟丟。
「誰?到底誰在裝神弄鬼?!」
卻只聽見了他自己的回聲。
腳下「咔嚓」一聲響,是踩到了什麼東西。周斌碩一低頭就看見了一些生鏽碎裂的鐵皮,還有鐵鏈模樣的小圈圈,看上去年代非常久遠了。周彬碩抬頭,此刻,他將將來到了一條岔路口。左右兩條通道分別通往不知名的黑暗深處,都像猛獸的口。不過,這兩張「口」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左邊的「口」寂靜無聲,右邊的「口」則不時有「咚—咚—咚」的腳步聲音傳出來。
越黑越暗沉的地方,周彬碩的眼睛反而越黑越亮。他「咔嚓」一下捏碎了手裡的碎鐵鏈,起身跟了上去。
眼前的暗道仿似沒有盡頭,前方引路的腳步聲音也彷彿永遠不知疲倦。周彬碩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在跟他惡作劇了,卻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轉過一個拐角,眼前豁然開朗。
那是光,是亮,是出去的洞口,原來不知不覺間天都已經亮了。
凌晨4點半。
周彬碩自洞口走出去時,天空中魚肚白與紅霞齊飛,是罕見的天象。一步三回頭間他還差點被洞口的蔓生給絆個狗吃屎。
口裡直喊著「卧槽」,他想拿手機定位,卻發現手機因為亮了一夜的手電筒功能,此刻「嘀嘀」兩聲苟延殘喘,終於自動關機了。
四下里荒無人煙,雜草與林木叢生,周彬碩覺得自己就跟掉進了原始森林似的,這TMD到底是哪兒?
發泄了一通的周彬碩冷靜下來,他判斷自己此刻應該還在北潭山上。北潭山素來是富人的地界,富人講求隱私,有這麼一塊未被人發現的荒地存在也是常事。在繼續前進還是後退回去間猶豫了一秒鐘,周彬碩選擇了往前開路。
萬一子期也是被引到了這兒呢?以子期的路痴程度,走得出去走不回來也是常事。
子期,哥哥我來啦!
周彬碩離出口越來越遠,這個時候他倒不希望能找到子期了。這個地方這麼荒涼條件那麼差還到處都是蛇,子期如果在這裡待個兩天三夜會嚇死的。而且一路走來,他並沒有發現子期的任何蹤跡。他打算走到前邊那個小土坡就往回撤了,他得趕緊回去向局裡彙報情況加派人手來調查。
「收工!」周彬碩捶胸大喝給自己提神,卻在轉身的瞬間,他眼角一閃,看見前方的灌木叢里有什麼東西。
那是一隻白色的平底女鞋,鞋頭的地方鑲著點點水鑽。周彬碩把鞋子撿起來的時候,有一條小蛇從鞋裡鑽出來,甩著尾巴大搖大擺遊走了。
鞋子挺新,除了被當成了蛇窩,沒其他損壞。
周彬碩臉黑了。
這是子期的鞋?周彬碩這個大老粗那天只顧看子期的臉了,哪還會記得她穿了什麼鞋。不過,這鞋的款式精緻又利落,倒像是子期會喜歡的。想到這裡,他立時決定改變原先的計劃,邁開大步就朝發現鞋的灌木後走去。
下一刻,只聽「啊——」一聲慘叫,周彬碩整個人掉下去了。
灌木叢后是一處斷崖……怎麼可能?又不是拍武打片。
灌木叢后是一片低洼的平地,從灌木前的小高地一腳踩空了摔下去,頂多也就一米兩米不到的高度。人高馬大的周彬碩摔下去,沒兩秒鐘就爬起來了。不過,爬起來以後他就愣住了,因為他在這處空曠平地的中央看見了——
一片斷壁殘垣。
周彬碩走過去的時候步子邁得並不重,卻仍是激起了滿世界的灰。那不是普通的灰塵,那是大火灼燒后留下的痕迹。
走得近了便能看清這裡曾經是一棟小樓房,高二層的樣子。樓房四分之三的面積都被燒毀了,整個二層幾乎付之一炬。在周彬碩看來,這棟房子已經有些年月了,著火的時間距今少說也有十年以上。
一樓的大門剩了半扇。
推門進去時,一股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
進門的這一處算是大堂吧,燒的燒,爛的爛,完全面目全非了。
說實話,周彬碩並不覺得會在這麼個破爛地方找到有價值的線索,這可能就是一處普通的,被火燒了的廢棄房子而已。但考慮到子期一個大活人很可能隨處亂走,他還是決定把這棟房子看完了再走。
大堂後有一間房,房間自然也是燒焦了的,不過叫周彬碩意外的是,房內靠牆的那張床倒是保存完好。
床上蓋了一層厚厚的黑色尼龍布,尼龍布較新,應該是房子燒毀后才被人蓋上去的。
周彬碩抬頭環視四周,四周圍靜悄悄,窗外有鳥兒嘰嘰喳喳在叫。出於一種警察的直覺,他覺得這個地方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回身的時候,他的視線就不免落在了那尼龍布上。猶豫再三,他還是動手掀開了那層布。
一時間,粉塵飛揚。
「咳咳咳咳……」周彬碩氣急地甩開尼龍布,他知道下面會灰,沒想到會這麼灰。
彼時,煦煦陽光自四面八方鑽進這破落屋內,空氣中細小的粉塵粒粒可見。粉塵在空中紛揚起舞,似那被禁錮久了的靈魂終於衝破了束縛。
「啪」的一聲,床上的什麼東西被尼龍布帶到了地上,又「咕嚕嚕」滾出去好多圈。最終,它在陽光最強盛的地方停了下來。青天白日下,停留在陽光里不會動了的,是個白色的骷髏頭。
那骷髏頭不止刺激到了周彬碩,更狠狠驚到了先前一頭撞進周彬碩身體里的意識狀態的子期。大駭之下,她毫無徵兆就被嚇出了周彬碩的身體。
可除了驚嚇外,子期更覺得,有一種極其強烈的聯繫存在於她……和那個骷髏頭之間。就好像……就好像……她也形容不出那種心臟驟然緊揪的心悸感覺,她只是、只是想瘋狂地、不管不顧地衝過去,去、去抱住那個骷髏頭!
可、可是怎麼可能?但懷疑的同時,另一種更劇烈的情感籠罩了她,她忽然萬分迫切地想要知道:誰?那是誰?是誰在沒有人知道的時候孤孤單單死在了荒郊野外?
這會兒的周斌碩已然急匆匆去叫幫手了,子期卻在不知不覺間,去到了骷髏頭的身邊。奇怪,面對這麼駭然猙獰的東西,她居然沒有多少害怕的感覺,她蹲下身,突然感覺……好想去細細摩挲它。
她茫然地抬起臉來,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因為她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也是觸摸不到它的,她連抱一抱這個骷髏頭都不能夠。她不是屬於這個時空里的人,她頂多只能藉助別人的身體從別人的視角里去經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