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寬寬的小脾氣
何連成原本很輕鬆地和袁征在交談,聽到這句話臉色明顯的一怔。
袁征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從自己包裏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他說:“看看,一個月不見,他現在又長高了一點兒。”
他接過照片放在眼前,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突然轉頭問我:“這是寬寬?”
從第二階段治療以後,我們很少提到孩子,怕他受到更大的刺激。今天袁征提及此事,他的反應還算正常,我心裏稍安,點了點頭說:“對,是寬寬。”
他拿著照片看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轉向袁征說:“好的,麻煩姨媽了。”
我和袁征同時鬆了一口氣,袁征看著我笑著說:“看樣子治療效果不錯,希望連成能夠早日康複。”
袁征說了一會兒話,借口太忙要走。
我和何連成打了個招呼,出去送她。
走出房間,她停下腳步對我的說:“樂怡,你何叔叔的郵件想必你也看到了,那筆基金的運作現在出了一點小問題,需要你在這邊協助一下。授權書也就這幾天就能到,你去托管公司的總部盯幾天,連成這邊我來照看就可以。”
我知道她說的這件事,兩天前何則林給我發了郵件,簡單說了一下現在遇到的問題,並且說會盡快給我授權書,讓我全權代表何連成處理這件事。我現在正在等授權書。
老爺子這麽辦的原因很明顯,他對袁征不信任。
既然生意上都不再讓袁征插手,我想在照顧連成這件事上,何則林也是很反對袁征來的。於是笑著對她說:“連成這邊現在很穩定,白天基本上不太需要人照顧。而且醫生說,讓親近的人盡量多的和他聊一些原來失憶那一部分的事情,刺激他把片斷的記憶連成一起。趙叔叔一直在這裏盯著,我每天白天過去工作,晚上就能回來照看他,不用麻煩您了。”
袁征聽我這麽,倒沒介意,隻是歎了一口氣說:“好吧,你們這邊能自己安排開,自然是最好的。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謝謝您,我會的。”我禮貌地送她出門,外麵有車子在等著接她。
寬寬是被秘書帶過來的,同時來的還有曹姨。
何連成對曹姨的記憶比較深刻,而且他和曹姨之間的事情都是溫馨的,基本上沒什麽刺激,所以曹姨來了以後,他很快就認了出來,還說了一些他自己小時候的事。曹姨看到他現在的情況,說話過程中時不時都會抹一下眼睛,看得出來十分激動。
寬寬原本對他並無好印象,和他之間都是那種帶著禮貌的疏遠。但是,自從綁架一事之後,寬寬對何連成的態度發生了很大的轉變,甚至還有了一定的依賴心。
他看到何連成,一下子就撲到他身上,小男子漢一樣關切地問:“程叔叔,你怎麽了?聽爺爺說你生病了?什麽時候能好?”
寬寬的問題像連珠炮一樣,惹得何連成不由一陣笑。
隻是笑完以後,又緊皺著眉頭說:“才多久沒見爸爸,竟然真的忘記了?怎麽叫起叔叔來了?”
寬寬到底是個孩子,被他問住,回頭看了看我問:“媽媽,程叔叔是不是病得腦袋燒壞了,為什麽說是我爸爸?”
這話一出,何連成的臉色變了,我的臉色也變了,生怕小家夥的刺激讓何連成再次發飆。
這個問題完全怪我,因為我提前沒和寬寬說過這些事。當時是想著等到何連成完全康複以後,由我們兩個一起和孩子說清楚。誰成想,孩子一下竟然問出這樣的問題。
“寬寬,這就是爸爸,因為一些事情前一段時間爸爸沒和你說。”曹姨看到氣氛不對,馬上出聲打圓場。
寬寬看了看我低聲說:“媽媽,你是不是給我找了個後爸爸?”
我被他的問題雷著了,這孩子也太早熟了吧!
何連成臉色不好,但好歹沒發脾氣,而是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麽。我抱起寬寬小聲說:“這就是你親生爸爸,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有時間媽媽和你講,好不好?”
誰知小東西脾氣最近見長,聽到我的話,掙紮著從我懷裏跳下去,往後退了兩步,瞪著我說:“是不是因為他救過我,所以你要他給我當爸爸。”
千算萬算,沒算到寬寬的反應這麽強烈!
他問完話,等了幾秒鍾見我沒回答,小臉氣漲得通紅,一拉門把手就要往外跑。
我忙對何連成說:“孩子那邊我去解釋,你別多心。”然後匆忙跑了出去。
等我追出來的時候,寬寬已經扶著樓梯在往下樓下跑了。
我在家門口的草坪裏追到他,把他抱了起來。他似乎是真的生氣了,用盡全身的力氣在我懷裏掙紮。
“寬寬,你要聽媽媽說,好不好?”我柔聲勸著。
他忽然停了下來,低低的聲音裏帶著哭意說:“我不想要後爸爸,爺爺和你都說過,我爸爸死了好久了。”
我聽得心裏直發酸,隻能更加用力的抱住他。
何連成出事以後,我們何則林都抱著不瞞孩子任何事的態度,把事情的簡單經過說了一下,同時告訴她不管有沒有爸爸,爺爺和媽媽都會永遠愛著他的。
除了讓他了解事情的真相,我和何則林對孩子都盡心盡力,給他最大的尊重,怕他有心理陰影,都是盡力給他幸福的感覺,不管什麽事都會很民主的和他商量,甚至引導,所以他成長到現在,一直性格開朗,而且很像個真正的男孩子,一點也不嬌氣,不任性。
今天這件事的突然發生,讓他心裏一直相信的我們,都失去了可信任的籌碼,他認為我們是在騙他。
“寬寬,想哭就哭出來,媽媽在你身邊呢。”我輕輕拍著他的小後背。
他在我懷裏低聲哭著,過了大概半個小時以後,懷裏沒了動靜。我一看,小東西哭累了,睡著了。
抱著他回到臥室放在床上,蓋好被子以後我重新回去何連成的房間。
何連成情緒還算穩定,正在和曹姨聊著什麽,看到我進來,停了下來,擔心地問:“寬寬怎麽樣?”
“沒事,孩子有點倔,哄一哄就好了。”我說著,同時看向曹姨,想知道我出去的這段時間,他們都聊了些什麽。
曹姨笑著和我說:“連成本來不放心,想要追出去,被我按住了。現在寬寬情緒正激動,要是連成再去勸,怕會起反作用的。”
“其實不怪孩子,是我沒事先把話說清楚。”我看向何連成,微微表示歉意。
他直視我的眼睛,認真地說:“其實我也想好好勸勸孩子來的,但是一努力想起從前和孩子有關的東西,就覺得腦袋疼得要死。再想,忽然發現腦子裏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和寬寬在一起的任何場景。隻記得,我是他爸爸,他是我孩子。還依稀記得他剛從產房抱出來的樣子。”
“可不是呢,剛才我還和連成說,他主要是腦子受到了重擊,導致忘記了一些過去的事,如果治療效果好,很快就能好起來了。”曹姨搶先說。
我知道了他們聊了內容,也鬆了一口氣,對何連成說:“你也別急,慢慢來。現在寬寬睡了,等一下醒過來,我和他解釋。”
曹姨從下飛機,就帶著孩子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時差也沒倒,更沒休息。這會兒看來,神容疲倦得很。
“曹姨,你去休息一會兒,順便看看寬寬,我在這兒守著就行。”我對曹姨說。
她到底上了點歲數,微微一笑:“我這會兒還真是覺得有點累了,我去休息一下。”
我送她進了房間,重新回來,發現何連成竟然也睡著了。
在接受了記憶刺激以後,病人會容易犯困,每天睡得次數很多。醫生說,這種情況是好的,說明他在修複自己的記憶神經。
因為今天寬寬和曹姨來,趙叔叔特意去菜場買了一些新鮮蔬菜,說要借著這兩人的光,吃想念已久的中餐。
我係上圍裙,親自下廚,一個多小時以後,弄出一桌還算不錯的飯菜。然後叫醒了寬寬,何連成,曹姨。
我們五個人圍坐一團,這異鄉的房子忽然也有了家的味道。
因為有下午的事,寬寬睡醒以後還是焉焉的。不過,他一向萬事不耽誤吃喝,看到好吃的迅速來了精神,吃飽以後躺要沙發上撒嬌,說要我抱抱。
我簡單收拾了廚房,然後安排好趙叔叔曹姨和何連成的休息,抱著寬寬回了房間。
“媽媽,你說的解釋呢?”他記性還真好,還惦記著下午的事兒呢。
我本來還在想著要怎麽開始,沒想到孩子自己提問了。
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我把他往懷裏摟了摟,低聲說:“媽媽和爺爺從來沒騙過你,爸爸這件事有點複雜,媽媽慢慢告訴你。”
之後,我用最簡單的語言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忽略了當中不適合孩子聽的內容。
寬寬聽完以後,瞪著大大的眼睛問:“我能理解爸爸腦子被撞壞了,忘記了我,可是他的臉為什麽和原來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