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沈末的方式
沈末看到鄭海濤走出去,抬眼看我問:“這算不算大禮?本來準備在婚禮上再想辦法逼鄭海濤把一切說出來,讓何蕭身敗名裂的。但是那樣做風險太大,何蕭一直沒讓鄭海濤暴露出來,說明他必定留著一手反敗為勝的棋。所以,我才會在這個時候讓你得到這個消息,好讓你們能在婚禮前準備好對策。如果你們還是找不出何蕭的殺手鐧是什麽,那最好推遲或取消婚禮。我收到的請柬不是你寄的,那是誰寄的?是不是有一批我這樣的人收到了既不來自新娘,也不來自新郎的請柬?”
“你有什麽推測不妨直說,我現在腦子裏亂得跟一團麻一樣。”我也想去思考從鄭海濤進公司以來發生的所有事,卻集中不了精神,腦子裏幾乎是空白的,什麽都想不到。
沈末猶豫了一會兒才用試探的語氣說:“我說出來比較傷人,希望你別拿大茶壺砸我的腦袋。”
“你說。”我盯著他。他的推測,基本上都比較靠譜。他今天又用這種小心的,不敢肯定的語氣,讓我覺得他要說的推測必定十分驚人。
“寬寬做過DNA鑒定嗎?你能肯定他是何連成的孩子嗎?何蕭做事沒底線的,你……你怎麽了?”他驚慌的問。
我搖了搖頭回過神,自覺臉上沒一點血色,整個人都變成冰涼起來。
我與何連成在寬寬七個月的時候重新在一起,從來沒有想過寬寬會不是他的孩子這個問題,直到現在我們腦子裏根本沒有過這個念頭。
“這件事不太可能,寬寬一定是何連成的孩子。”我抬頭,堅決地看著他。
“你能肯定就好,我怕你在某此時候是神智不清的。鄭海濤把你送去的可是何蕭指定的房間,他要想預先做些什麽準備,時間充裕,條件完美。如果說隻是想逼何連成從假失憶裏自己跳出來,他還有其它的辦法。”沈末不理會我語氣裏的不容置疑,繼續說著自己的推測。
神智不清——這四個字一下敲中我心中最薄弱的環節。
那天晚上在酒店裏,我確實有點神智不清,甚至在第二天早上以為自己做了一場春夢。如果沒有滿身的狼籍,我都不會相信那天晚上的事是真的。
我越想身上越冷,我想到了一個很大的漏洞。在何連成確認孩子是他的之前我是如何肯定肚子裏的小生命是他的?是猜測!我甚至在知道懷孕的時候都不能肯定這個孩子是誰的,然後是在看到元元和童童的時候,才決定要這個突然投胎到我肚子裏的寶寶。
是誰讓我確認了這個猜測的真實性,是何連成。
他在我遭遇車禍以後,主動跳出來承認說他是孩子的爸爸,他說那天晚上的人是他。他的解釋是,當時他想我想到發狂。於是在知道我們要在那間酒店開年會時,特意跑去訂了房,然後安排於淼扶我進他房間休息。於淼?當時於淼在做什麽?
於淼!她不是何連成安排的人,她是何蕭的人!否則怎麽解釋那天晚上她的主動離席,把扶我去休息的任務讓給了鄭海濤!
想到這裏,我幾乎眼前發黑。我真的是越想越心驚,如果寬寬不是何連成的孩子,我該怎麽辦?何連成會有什麽反應?寬寬如何麵對自己身份?
那天晚上我的反應也很奇怪,我酒量一向不錯,不可能就兩瓶紅酒以後就會覺得看東西都在重影,隻是那種迷糊的感覺很像醉酒,我沒多想。隻以為自己是心情不好,才醉得快了。
我抓起電話給鄭海濤打過去,響了一聲他迅速接聽問:“林姐,你想好處理我的辦法了?”
“不是,那天晚上你送我去他指定的房間前,有沒有在酒裏下東西。”我問。
鄭海濤一怔,迅速否定:“沒有,下藥這種事我不會幹的,我當時愛錢,但是有底線。”
他的回答讓我肯定了於淼一開始就是雙麵的,或者說是一直都是何蕭安排的,她透露給何連成的消息也可能都是經何蕭同意的。
“怎麽了?”我的長久沉默讓沈末有點沉不住氣了。
“你好像推測錯了,於淼也應該是何蕭安排的。”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現在越是慌亂越是會出錯,這件事真的不適合讓何連成一起來談。我是他的軟肋,寬寬是他的心尖肉。我們兩個同時出問題,他一定會馬上精神崩潰!
“我操!”沈末爆了粗口。
“我要去給寬寬做DNA鑒定,結果不管怎麽樣,寬寬的親生爸爸都必須是何連成。你明白嗎!”我站了起來,不想在這兒繼續耽誤時間。
“賣通鑒定機構?你賣通得了一家,賣通得了所有嗎?隱瞞這件事並不是最明智的選擇。你是不是現在已經不能肯定那天晚的男人一定是何連成了?”沈末把我重新按到座位上問。
“我不能肯定了,我也賣通不了那麽多家的鑒定機構。”我看著他近在眼前的臉,頹然失力。
“最怕的就是這種結果,你覺得婚禮在寬寬的鑒定報告之前能舉行嗎?何蕭辦事,真的從沒底線。”沈末認真問我,重申了一下何蕭的辦事原則,“他利字當頭,果敢勇毅,目標明確。為了達到目標,不擇手段!”
“你怎麽會這麽了解他?”我輕聲問。
“我十年前就和他有接觸。不過,別問我的過往了,你現在這邊是諸事不順,先想好一個好的理由,把五天以後的婚禮取消吧。鑒定報告可以加急,處理何蕭埋下的其它雷,加不了急。所以在何蕭這個問題處理之前,你們的婚禮都是他的機會。”沈末說到這兒,湊上前看著我問,“如果你在懷孕的時候知道這孩子不是何連成的,會不會生下來?”
“會。”我不假思索。他說我笨也好,說我傻也好。在知道懷孕的時候,我不能肯定孩子是何連成的,但是還是決定要他。就像當初我懷著元元和童童時,心裏恨死了楚毅,卻舍不得肚子裏有一半自己血脈的孩子,盡管另一半是我恨得要死的楚毅的。
“你看你這一點底線誰都猜得出來,因為你在離婚以後還能生下前夫的孩子。何蕭看透了這一點,才敢在你身上做這個連環計。如果是別的女人,堅決不會給不愛的人生孩子……哦,不對,一般女人堅決不給沒利益好處的男人生孩子。如果是別的女人,在酒店裏不小心419了一下,一定不會要肚子裏的孩子。你剛才的這個回答讓我覺得寬寬的爸爸更加可疑了!”沈末說完這句話擔心地看著我問,“如果寬寬的鑒定結果是他與何連成無關,你會不會跳樓?”
“我大概不會,何連成一定會。”我不敢想像如果寬寬真的與何連成無關,會怎麽樣?我會是什麽反應?
但是不管以後怎麽樣,事情進展到這一步,婚禮確實不能在這個時候舉行下去了。我需要找到於淼,找到何蕭,把這件事問清楚。
我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無力,沈末就是有這樣的功力,能夠讓我在最迷惘無助的時候,自己一點點想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我給何連成打電話,讓他來接你?”他問我。
“不用,我自己回去。明天去做鑒定,我今天必須拿到何連成的血液對比樣本。”我站了起來。
在這一會兒的時間,我已經迅速做了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何連成,我放棄了在鑒定報告上弄虛作假的想法。不管寬寬是不是他的孩子,他都必須知道真相。而這件事的真相,隻有我出麵來說對他的刺激最小。
我把這一切向他說清楚以後,無論他做什麽決定,有什麽反應,我都陪著他,這樣他或許能好受一點。等他冷靜下來,我怎麽樣都可以,隻要他最終能夠冷靜,不要陷入崩潰的絕地。
這件事誰來揭露都不恰當,能告訴何連成的人就隻有我。如果是何蕭在婚禮上拿寬寬的血緣來說事兒,一切就完蛋了。到時候,不管寬寬到底是不是何連成的孩子,隻要從何蕭的嘴裏說出那天酒店的細節,何連成肯定會崩潰的失去理智。
我給何連成打電話,他還是不接,心一橫我給何連成發了一條信息:寬寬高燒,哭著要爸爸,速回家!”
我不是沒辦法逼何連成回家,我隻是一直不想拿孩子當由頭來逼他做一些事。隻是,現在眼下這件事比他負氣結婚,再負氣賞我一個離婚儀式更加嚴重,我必須見到他。
他前幾天做的事我都看到了,不死命去找他的原因是,我想等他自己消氣。
片刻以後他打電話回來,聲音急切地問:“寬寬到底怎麽了?讓你一個人在家才幾天你就把孩子看成了高燒?我現在就回去,你敢給我耍花招,等著!”
我鬆了一口氣,對沈末說:“我要馬上回去,今天晚上這件事必須告訴何連成。”
沈末也跟著我站起來,拿起東西說:“我送你回去,這個時候在這一帶打不到車。”末了,他又小聲說了一句,“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和土豪在一起這麽久,連一輛車都沒撈著,你是人太笨還是你的愛太廉價了?”
“沈末,少說一句不會死吧。”我說了他一句,然後忽然理解他今天這樣磨磨蹭蹭說話的原因了。
如果他一開始就和我說寬寬的身世,不用前邊那些不太重要的邊角做鋪墊,我會是什麽反應?恐怕現在早就崩潰了吧?
在心理學當中有一個現象叫做——登門坎效應。沈末不動聲色間,就把這個辦法用到我身上。人總是比較容易接受較簡單容易的事情和要求,所以他剛開始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我的出身經曆,我身邊的男人,然後延伸到公司裏被人安插了人。再引到何連成身上,之後說出何蕭的算計,接著拿出了有力的證據——照片。
就是在他一步一步看似無意的引導下,等到我自己猜測出寬寬有可能不是何連成的孩子以後,竟然沒有崩潰,隻是覺得腦子空白,全身發冷,眼前發黑。
這一切想清楚以後,他又用開玩笑的語氣去說我的不值得和我的沒出息。我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在他看似沒心沒肺的打岔當中慢慢鬆懈下來,甚至在坐到他車上時已經開始在想,要怎麽向何連成說出這一切,能夠避免他崩潰掉。
等到車開到樓下,我已經做了決定,用沈末對我說的方式和何連成講這件事。
“我不上去了,你自求多福吧。萬一被何連成胖揍一頓,記得給我打電話。我讓我們那個小姑娘開車來送你去醫院。”沈末最後囑咐這一句說得讓人恨不得甩他一個嘴巴子。
我有心反駁,卻覺得無力,最後無奈笑笑向他招手,然後迅速上樓,想趕在何連成之前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