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就是不要
我重新回到儲藏室,拿起那個本子繼續看下去,每一條細碎的記錄都在寫著當年發生的事情,雖不甚詳細,卻能讓我大概臨摹出一個形狀。從這裏,我知道了老爸創業時的艱辛,還有對老媽和我的愛。
當我看到第三條與這塊地皮相關的記錄時,完全明白了當年發生了什麽。那條記錄也不長,卻簡單明了:錢湊齊了,下周去帝都簽合同,拿這樣一塊鞭長莫及,又無政策支持允許開發的地皮,恐怕隻能做爛帳處理。不過這樣一來,小嬌算是還清了則林兄的人情,她開心我也開心。總覺得欠著他什麽,也不太好。權當這筆錢買個安心了。至於公司的擴大經營,以後再慢慢來。
我看到何則林的名字時,覺得似乎摸到了什麽。當年的何則林經營困難,把手裏一塊爛掉的地皮買給我爸,換取資金。我覺得這塊地皮的事,還會有後續。可是直到我把手裏的本子看到最後一頁,再也沒有看到與何則林相關的任何記錄,更沒有與那塊地皮相關的記錄,就像買回來以後我老爸真把那塊地忘記了一樣。
我是固執又性急的人,知道了事情開始,就必須知道結果。說我強迫症也好,說我一根筋也要,凡事都要弄個黑白清楚就是不可更改的,我的特性。
我捏了捏眉心,繼續翻箱子裏的東西,想看到最後這塊地皮到底怎麽處理掉的,到底是位於哪個地段的地皮,為什麽直到父親臨終前也沒和我說一個字。
根據記事本上的日期,發生這件事的時候我才十歲,那個時候房地產開發才剛剛興起,有許多莽撞的人衝進房地產市場並沒有掙到錢,然後迅速撤出。原因就是當年的政府批地政策發生了變化,那些一見形勢不好的就馬上撤退了。
對於房地產市場我了解不多,如果沒有記錯,房產地剛興起以後的那場政策嚴冬就是老爸買下何則林手裏地皮的那一年。這塊地現在到底怎麽樣了?後來又怎麽處理了?如果地的產權還在我老爸手裏,那我現在馬上就是身價數億的人。應該能幫何連成了。
可,潛意識裏我知道,地皮如果還在老爸不會一個字都不提。
我和楚毅鬧離婚的那幾個月,老爸生意上正好遇到瓶頸,好像是賤賣了很多資產才換來了保住公司,最後又來了一單虧本的生意,最終維持不下去。
到這一刻,我忽然覺得當年的自己是幸福的,哪怕婚姻失敗,卻有父母真正疼愛。那個我自以為的人生低穀,其實是我生命中難得的,幸福的時光之一。
而當時,我什麽都覺察不到,滿心想的都是對楚毅的恨。是恨,讓我忽略了父母的付出。
如今想起來,真的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我依稀記得引線是某個合同違約,支付高於合同金額五倍的違約金,導致公司資金鏈一下子斷掉,然後老爸開始沒日沒夜的四處籌錢。
但是不管在外麵遇到了什麽,老爸回家以後都不提一個字,依然和和樂樂地和我說話,給我夾菜,細聲細語地說,囡囡,放心,回來老爸也能養你一輩子。
回憶起當年的一切,雖時日久遠,卻畫麵清晰。
我停了一小會兒,讓自己的心重新靜下來,繼續看第二個記事本。
才翻開第一頁,儲藏室的門被從外麵推開,我抬頭看到何連成站在門口奇怪地看著我問:“你半夜不睡覺,在這裏幹什麽?”
我沒想到他會回來,有點驚訝地站起來說:“你怎麽回來了?”
他看了看我拆開的箱子,走過來拉著我問:“想你爸爸了?”
“翻翻看了看,發現我老爸和你爸爸似乎原來就認識,隻是從來沒聽你爸說起過,你有印象嗎?”我把手裏的記事本翻開,分別把那幾頁我折起來的打開一條一條讀給他聽。
他聽了以後表情更奇怪:“會不會是同名?我從沒我老爸提起過。過了這一段時間,我找機會問問。”
“好。”我應道,把記事本放回去,重新封好箱子。
何連成個子高,不用凳子抬手就把箱子放回架子上,又像是才想到什麽一樣說:“應該不會認識,你想我們兩個這麽久了,我老爸應該知道你的身份,或者說知道你是誰的女兒。要是故交,怎麽會從來不提這事兒?還對我們這麽反對呢?”
“不知道。”我搖頭,轉身出去。
等我到了客廳,才發現何連成並沒有跟出來,我重又走回到儲藏室門口,看到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難看至極。
“你想到了什麽?”我問。
他馬上搖頭否認說:“沒想到什麽,出去吧。”
我看他的表情明明是想到什麽卻不肯說,不由深想了一下覺得心裏一動:什麽情況下,他會在明知是故人的女兒卻不點破,還執意要反對我們兩個在一起?為什麽在我父親去世以後,來自他的阻礙就少了?
這個想法如同當頭一棒把我打得無力應對,也有點失神地站在那兒。
我能想到的事,何連成一定也能想到,剛才他神色難看,必定是想到這一出了嗎?
他卻沒再糾結我的表情,走過來把我拉出儲藏室說:“和你說說今天回去的事吧。”
“你直接問的?”我問。既然當年的事現在還沒找到證據,暫時先不要討論太多。
何連成告訴我他回去直接問何則林為什麽要認何蕭,何則林說是因為他身體不如從前,想留一個聽話的孩子在身邊。何連成當時有些憤怒地問及這麽做是否對得起自己的母親。何則林直接說,如果你不這樣和我對著幹,我怎麽會讓何蕭來管這一切?在原來的計劃當中,何蕭永遠隻是你的副手。
他說完臉上怒氣更重,我問:“那你們最後談得怎麽樣?”
“不歡而散,我現在是越來越看不懂他的作法,他也越來越不喜歡我這個兒子。”何連成苦笑。
“懷孕的那位怎麽樣了?”我問。
“哦,流產了。就是因為她的流產才把這件事迅速提上日程的,要不是這樣,老爺子覺得自己老當益壯,一定會再生個兒子出來。”何連成回手把儲藏室的門關好,對我說,“忙了一天,心亂得很,洗洗睡吧。”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我沒理會他的話,想知道他有沒有計劃,還有他最終的選擇是我,還是事業?
“明天再說,還沒想好。”他見我不肯動,自己鬆開手去洗漱,看到他沒事兒人一樣冷靜,我多少有點奇怪。在他心裏,故去媽媽的遺願比什麽都重要,依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如此淡定,除非他已經有了對策。
心裏有事,即使身體累到不行,躺在床上卻右翻左翻睡不著覺,何連成大概也睡不著,他把我按到懷裏低聲說:“精力超旺盛嗎?”
“不是,是替你擔心。”我回了一句。
他不再說話,整個人一翻身壓住我,雙手不安分地開始脫我的睡衣。
“別這樣,我真的不想。”我現在一點興致也沒有,用手抓住他滑到領口的手腕說。
“別拒絕我。”他手雖停下來不再往衣服裏伸,嘴卻不老實起來,八爪魚的吸盤一樣吸得我有點昏頭。
嘴裏鼻間都是他的味道,濃重的帶著占有的性質,把我包圍住,就在他手要再進一步時,我腦子裏突然一個點被針紮一樣清醒,一把抓住他說:“不要,今天不要!”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和史蘭的談話,沈末的刻意提醒,何連成回家,何蕭認祖歸宗。我不僅身體累,情緒上大起大落性趣索然,不管他怎麽刻意溫柔,我都毫無感覺。
“真的不要?”他問。
同床共枕這麽久,我知道他的反應,身體已經被完全調動起來。可我真的不想,更不想在這個時候假裝有感覺,委屈自己取悅他,果斷拒絕道:“不要,真的不要,睡吧!”
我把他推下去,自己翻了個身往床邊靠了靠,留給他一個後背。
在何連成回來之前,我高估自己了。我以為知道這件事以後,我會對他如同往常。眼前的情況告訴,這不可能,我對他沒感覺。隻要看到他,我就想到或許何則林會與當年的事有關係,在弄清楚之前怕是沒法麵對他。
身後的滾熱的身體又貼了上來,他把著我聲音裏帶了點撒嬌的味道:“親愛的,我想要嘛……”
“不要,你蹭什麽蹭。”我扭了一下身子躲開他,我都說了不想要,他還不甘心,想幹嘛?強上啊!
“親愛的……”他磨磨蹭蹭又貼了上來。
我就奇怪了,今天明明談得那麽不好,他怎麽回來還有興致?不應該是表情沉鬱地自己埋頭大睡嗎?
“你不是心情不好嗎?”我終於忍不住問出口。男人難道和女人就是兩個物種,這麽不痛快的時候,還在想著這點兒事?
“心情不好才想紓解一下嘛。”他湊過來,雙用把我牢牢圈在懷裏,一口含住我的耳垂。
“我又不是你……”我話說到嘴邊最終沒說出來,感覺著身後越來越熱的身體,實在說不出那個傷人的詞。在沒弄清楚真相以前,我最好什麽都別說,說多了或許傷了感情,就補不回來了。
他把我轉到過去,吻再次壓了上來。在他刻意的溫柔裏,心裏的那些抵觸情緒慢慢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