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因為王阿伯家的事說小不小,挨家挨戶的百姓早就傳了個遍,葉明真和南薔根據路人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老人的住處。
飯店小妹正從王老伯的院子里走出來,見了南薔兩人一臉驚訝,「哎,啷個又是你們吶。」
她眼珠子轉了轉,想到什麼湊上前去。
一口方言也換成了正經的普通話:「那個······剛剛在店裡我就奇怪,你們幾個都是生面孔,進來了又一直問狗的事情,該不會是記者吧?」
她繞著葉明真轉一圈,「怎麼沒扛那種大機器?還是說用了什麼高科技?我看電視里說現在暗訪都有什麼針孔攝像頭了,好不好拿出來給咱們鄉下人開開眼界啊?」
記者?這小妹還挺會聯想的。
南薔連忙擺擺手,淡笑道:「姑娘你誤會了,我們不是記者,只是聽說安平鄉有隻羅威納犬所以過來看看,喏······」她把葉明真拽到小妹面前:「我表哥最喜歡狗了,也不知道他從哪裡聽說了這事,硬吵著要來一趟。」
飯店小妹不太喜歡葉明真,皺了皺眉,退開幾步,臉上還是不變的嫌棄:「你們倆還是親戚喲,長得一點也不像呢,這表哥······」後半句她沒說,依舊扔了個白眼以示嘲諷,腳上動作人便繞到了主路上,看起來像是要往回走了。
「那你們這會兒子進去吧,晚些老頭子要睡午覺的,我也該回店裡去了。」
那小妹走後,葉明真不太開心,「阿南,你幹嘛把我推到她面前去,活活又受了幾道白眼。」
南薔嘆氣:「你沒看她一直問東問西嘛,我瞧著她似乎不太喜歡你,噹噹擋箭牌正合適。」
這個理由確實不錯,但怎麼聽起來就讓人高興不起來呢。
「阿南,你其實吧······也不用這樣坦誠的。」
南薔好笑,提醒他道:「行了,你今天不對勁啊,一大早就怪怪的。咱們快進去吧,你沒聽那小妹說,老頭子待會兒要午睡了。」
葉明真卻沒動,自己今天確實有些反常,他站在原地盯著女人的背影像是要說什麼。
南薔見他沒跟上來,回身去看:「怎麼了?你有話要說?」
男人點頭,走到她的面前:「阿南,你認真跟我說說,你究竟相不相信魏海月?」
又是這種嚴肅的表情,南薔心裡奇怪,認真答道:「我信他。」
「既然你信,為什麼還讓我私下幫你查他,不僅是他,連白銳和丁彭他們都沒漏下。或許,你是不是覺察到了,他真的有問題?」葉明真後半句問得小心翼翼。
「沒有,正因為我相信,所以才希望將他的情況調查徹底。他若是好人,我們就還他清白,如果他真的做了壞事,我也不會放過他的。」
說完,南薔反應過來,「你是不是查到什麼了?」
葉明真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心下釋然,突然笑了:「還沒有,目前他身邊的人都很乾凈,如果我查到了什麼,一定會告訴你的。」
他走到前面又停下:「你給他打個電話,叫他把車也開過來吧,我看那餐館老闆娘對他挺有意思的,可別叫人家給劫走了。」
「你把他支開,就是為了給我說這些?」
「我怕你感情用事。」
***
魏海月接到電話后很快就行動了,他在路上遇見回餐館的老闆娘,女人朝他打了個招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那個小妹身上有絲自己熟悉的特質,但那種感覺轉瞬即逝,根本來不及抓住就已經溜走,他只得告訴自己也許這是一種錯覺。
院子里堆著不少雜物,很明顯許久沒有收拾過了,主屋的門大開著,葉明真和南薔正在門口等他。
王老伯就坐在主屋中央的方桌旁,聽到腳步聲他的耳朵動了動,卻沒有起身迎客。
「是誰?」
他的視線轉過來,雙眼灰濛濛一片,獃滯的目光令葉明真愣住,他朝老人揮揮手,對方果然毫無反應。
王老伯居然是個瞎子!
葉明真朝兩人打手語,示意南薔和魏海月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魏海月卻不管,直接走到了桌邊坐下,手指朝幾個方向點了點,意思是讓葉明真自己四處看看,能不能找著些特別的發現。
嘖,這個男人,怎麼跟個土匪頭子一樣,指揮起人來還真不客氣。
葉明真撓撓腦袋,心裡的壓力放下去后,他後知後覺自己最近怎麼老是在被這倆人欺負。
「王老先生,你好,我們是從市區過來的,聽說你們家養了一隻羅威納犬,我們想看看那隻狗可以嗎?」
從他們進入院子,魏海月就沒有聽到過狗吠,莫說這種護衛犬,就是鄉下隨便一隻小土狗,但凡聞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都會忍不住狂叫的。
這院子里靜悄悄的,很不正常。
「你們是想問昨天阿旺咬傷人的事吧。」
老頭子不同於飯店的鄉民,居然操著一口還算流利的普通話,而且他的語態過分平靜,讓魏海月同南薔都有些微訝。
魏海月沒否認:「那隻狗現在怎麼樣了?」
老人把視線移向一方,葉明真正巧從後院走了回來。
「那隻狗死了。」葉明真脫掉手上的塑膠手套,南薔注意到上面沾上了不少血跡。
鄉民們大概也都知道這狗金貴,雖然昨天阿旺把醫生給咬傷了,但大家也不敢對它怎麼樣,至於它為什麼會死······
「後院的足跡不少,但比較清晰的幾枚應該來自於兩個不同的女人,你們猜會是誰呢?」
南薔斂眉:「飯店小妹?」
葉明真視線看向王老伯,「至於另一枚嘛,就得問這老頭兒了。」
沒想到王阿伯只淡淡回應了一句:「不關小妹的事,方才是我讓她去看看阿旺死透了沒的。」
「這麼說,你知道它會死?」
老人嘆了口氣,「阿旺向來很乖的,自從那人走後不久就開始狂叫,那時候我就琢磨著不對了,但我阻止不了。」
魏海月忙問:「那人?就是阿旺原本的主人吧?」
老人猶豫了一瞬,心中動搖:「你們能先告訴我那隻狗是怎麼死的嗎?」
魏海月看向葉明真,對方心裡應該能有個大概。
「我懷疑有人給狗注射過什麼藥物。」
南薔原本安靜呆在一旁,聽到這話終於忍不住發聲:「能確定嗎?」
「它的四肢僵硬,瞳孔放大充血,而且牙關很緊,身上還有不少血污,除了醫生的應該還有它自己的,因為我在它的身上還發現了多處傷口。
「烈性興奮劑。」
魏海月的話令男人眼神一亮,「沒錯,這確實很像注射過量興奮劑后才會有的表現。」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或許也能解釋,為什麼平日里乖巧聽話的阿旺會突然攻擊人了。」
「葉明真,離阿旺最近的房間你查過了嗎?」
葉明真反應過來:「對了,廚房的角落裡原本應該堆放過什麼東西,看痕迹是編織紋的尼龍口袋,而且個數不少,我做了試劑反應,懷疑有可能是······」他的嘴唇動了動,吐出來三個無聲的字眼。
南薔和魏海月陷入沉默,如果真的如葉明真所說,看來對方已經把藏在老人家中的東西取走了,可是這並不能解釋為什麼一定要殺死阿旺,而且魏海月也完全想不通,這件事和那位被咬的醫生能有什麼聯繫。
「我再問你一遍,阿旺的主人究竟是做什麼的,希望你如實相告。」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你們也看見了,我是個瞎子。」
「老先生雖然眼睛看不見,但相信聽力應該很不錯吧,方才我們還沒進門你就聽到了動靜發聲詢問,而且······眼下大家心知肚明,只有瞎子才好替人辦事不是嗎。」
魏海月一下又一下的敲著桌面,那聲音不大不小,卻在此刻只有四人的房間里令人生起莫名的恐慌,像是某種帶著威脅意味的倒數。
男人在等著自己的答案,老頭心裡清楚,自己今天恐怕是逃不掉了,他握住膝蓋的手指一點一點地嵌進肉中。
「我只隱約聽過,他們提到了麻黃鹼三個字。」
麻黃鹼是管制類藥品,若非專門的批准平常人根本不可以大量儲存,只因為這也是製造冰/毒的前體,更何況安平鄉附近根本就沒有用於藥物生產的廠房。
三人視線立刻做了個交換,南薔走到屋外給舅舅撥過去一個電話,再回來她開口道:「看來,老先生你必須得和我們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