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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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父的意思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專業上,在宋品的案子上,他是願意相信西哲的。


  ??與其說是信任西哲,不如說他信任的是自己兒子的眼光。


  ??就像他選擇信任了被宋品帶回家的高薇一樣,既然是自己兒子認定的媳婦,他就注定接受。


  ??即使這個媳婦是令他從一開始就深感不滿意的。那是一種出自父母愛護孩子,本能的直覺,會對孩子將遭遇到的潛在的威脅充滿警惕和戒備,而與其他無關。


  ??看出西哲臉上表情的轉變,宋父寬厚的笑了笑,“西哲啊,作為律師,你日後也是要與人談判的,這什麽事情都放在臉上,未免不夠專業。”


  ??西哲分毫不讓,“那是在我的眼中,宋伯父和伯母都是長輩,是我尊重的已故師兄的家人,所以我願意鞠躬盡力剖誠以待。倘若隻以客戶區分,我大可不必親自上門,通常我的上門費也是很貴的。這點我的新老板,小白師姐是可以作證的。”


  ??宋父也是沒想到西哲會當麵反駁他,錯愕了片刻。但是眼底裏卻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


  ??“你跟我提議的事情,我同意了。已經通知銀行客戶經理那邊授權操作。想來隻要高薇的動作沒那麽迅速,轉移出去的應該不多。剩下的事情,全部委托給你,需要的錢,人脈,資源,你開口我就提供,我能給你多少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所以你今天特地趕過來,是為了?”


  ??西哲餘光掃過如坐針氈的林東東,到底年輕嘛,受點壓力就開始變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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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的時候林東東躍躍欲試,“西姐!不然我來開車吧,你休息休息?我送你到家附近,我自己地鐵回去……”


  ??側目的鋒利眼神令他隻好隱了下去。


  ??車座上一片靜謐,林東東幾次瞥過車載按鈕,硬是按捺住了。


  ??他記得西哲說過,她老爸的車,不喜歡別人亂動。


  ??隔了足有十幾分鍾,再次輕聲試探道,“為什麽,要幫我?”


  ??宋父療養公寓裏麵的一幕猶然在心。


  ??西哲簡單解釋完了手上在操作的計劃,將委托書交由宋父簽字。


  ??宋父默默的起身,壁爐邊倚牆靠著一隻高爾夫球杆包,宋父徑直走了過去,從球杆包裏挑挑揀揀,選出一支9號球杆,輕輕隔空揮舞了幾下。


  ??下一刻,就聽啪——的一聲!

  ??蹲在角落裏表情安詳,一手端莊的插在腰間,一手妖嬈的托在頭頂的濕婆神像頭顱被砸了個粉碎。


  ??那瞬間林東東心髒劇烈跳動了幾下,他有一種直覺,宋父這一杆子下去其實是更願意落在他頭顱上的……


  ??果然,宋父貌不在意的說著,“前幾天啊,你伯母帶了親戚家的小孩子過來看我,就被這尊神不神,鬼不鬼的東西嚇住了,回去做了幾天的噩夢。”


  ??眼神犀利的掃過林東東,大概是進門後頭一次正眼看他,“我這個人,年紀大了,到了認親不認理的歲數。我管你是神啊,佛啊,印度啊,還是本土啊,隻要是嚇到了我的家裏人,在我眼裏,就不應該存在,就要砸它個稀巴爛。對吧,西哲?”說完聳了聳肩,球杆又插回了球包裏。


  ??林東東脊背發涼,幾次忍不住就要起身逃離出去。


  ??他在看守所裏遇見鬼叔的時候,鬼叔幾句話就唬住了那群老流氓,在當時的林東東眼裏,鬼叔是他見識到的眼界上限。


  ??所以鬼叔向他拋出橄欖枝,毫不猶豫,一下就撲了上去。


  ??從那之後他也沒見過鬼叔畏懼過誰。


  ??因此正向得出結論,鬼叔就是業內天花板!


  ??當得知鬼叔決定拋棄他,拿他頂罪,安撫盛怒中的宋家老爺叔,林東東依然不甚明白。


  ??眼前終於看到了,真正屬於那一輩人囂張的氣焰。以及不捏爆你的頭顱,誓不罷休的氣勢。


  ??被一頭奶奶灰大叔拘住的時候,他還記得這個老爺叔留下過一句,“看緊點,別鬧出人命”。


  ??可眼下分明要拿他這小狗命祭墳的正是眼前一度“慈眉善目”的老爺叔。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鬼嫂說的是真話,老爺叔確實是雙手洗的白白淨淨,不準備動用私刑的人了,可那是因為還沒被摸到底線!


  ??那一杆子揮下去的時候,其實與徑直砸在林東東腦門上沒什麽分別。


  ??宋父已經將自己的意願表達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按照林東東的理解,這個時候要麽跪地求饒——但顯然在這位老爺叔的麵上不起用,人家都說了,管你是神是佛是鬼是人,動了他的家人,就是不行!


  ??要麽就找一位更德高望重的,繼續把這位老爺叔壓下去。仔細思忖,連鬼叔都決定放棄他了,那還能找誰?也真的堪憂。


  ??總不能去找林教授幫忙吧……


  ??西哲一言不發站了起來,走到壁爐邊,低下頭挑挑揀揀,選中一塊偌大的裝飾用的鵝卵石,將被宋父打碎了的濕婆神像頭顱碎片細細的砸成粉末狀。


  ??然後轉身抽出背包裏帶來的文件夾和紙,將那些碎末攏到一起,端到門邊玄關處的水池,一股腦倒了進去。


  ??回到中廳後,目光四掃了一圈,拿起鍛煉用的彈力球,擺在斷顱後的濕婆神像脖頸上。


  ??輕巧抽出邊桌下的壓花鏤空白色桌布,蓋在了彈力球上。


  ??看起來——它依然是完整的一尊。


  ??宋父和林東東的眼神中各自露出了疑惑。


  ??“伯父,師兄教過我,律師的責任是預險在先,掃尾在後。以委托人利益為先,公序良俗為次。而我西哲也有一條準繩,真相必須在我眼中。今天,”她轉向林東東,“你告訴我,如果造成車禍,造成墨叔死亡的人就是林東東,證據確鑿,蓋棺定論。我就在這裏,親手報警把他送進去,我為已故墨叔代理,分文不取。伯父?”


  ??宋父頓了頓,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容。


  ??“但伯父若隻是聽人所言,捕風捉影,那恕我西哲在師兄手下學習多年無法違背操守,陷人入獄。伯父,墨叔的案子,我也接了。還是那句話,若是伯父信得過我……”


  ??“好。”宋父幹脆利落,“我信你,西律師。老墨的案子,你幫我查。無論警方的,兄弟們的,老鬼的話,我一概不聽。就等你一個結論。如果不是這小子,我親自倒茶賠錯。”


  ??……


  ??“為什麽,要幫我?”


  ??西哲打了個方向燈,徑直停在了應急車道上。


  ??她不擅於一心兩用,更不希望引起車禍。


  ??“在紅沙土的時候,我遇到一個男孩子,十幾歲的年紀,臉上、身上卻布滿了傷疤。後來我問當地人,他們說,他是盜獵者的兒子,也就是小盜獵人。他,大概十歲不到就開始摸獵刀,做陷阱,虎口拔牙,象口鋸齒。在他眼裏人和動物沒什麽分別。但是我遇到他的那次,他救了我們一車人的命……”


  ??那個男孩子營地的人都叫他“康索”,他的名字發音很奇怪,而且很長。翻譯嚐試了幾次後放棄了,取了個開頭和結尾的發音,“叫你康索可以的吧?”男孩子沉默的點了點頭。


  ??康索的父親是誰已經分不清了,母親獨自帶著他在當地族群中生存。


  ??所有狩獵的技能都是在一次次的摸索,一次次與野獸的正麵硬剛,以及被獵豹追捕的時候成年族人丟下了他,幸而得到一群犀牛的援救,在這些漫長的過程中學會的。


  ??母親又生下了一個女嬰後難產死亡,死的時候小男孩就在母親的身邊,親手割斷了臍帶,接住了還在啼哭聲中的“妹妹”。


  ??他給妹妹喂山羊奶,可是妹妹還是得了瘧疾。男孩磕磕絆絆學會的所有生存方式對這個女嬰來說都不適用,他決定丟棄掉這個沒有用的小妹妹。


  ??他發現了營地,通常他要比其他族人跑的更遠,更有耐心,且不合群。


  ??營地是個好地方,周圍有鐵絲網攔著,部分的鐵絲網還是通電的。夜晚探照燈閃爍,所以野獸放棄了這塊地方。


  ??他決定讓他的小妹妹最後的時光能安靜的度過,而不必遭遇野獸的啃食。


  ??營地的巡邏官發現了小女孩,已經發不出哭泣的聲音,全身滾燙,紅斑,眼球渾濁,呼吸虛弱。


  ??營地呼叫了直升機,經過了一係列的搶救,小女孩被送回了營地,因為她必須回到她的族人之中,營地要負責幫她找回族人。


  ??於是他們注意到了那個小狩獵人康索。他學習能力很強,遠遠偷看幾眼就學會了怎麽架勢營地的吉普車。


  ??有著很好的平衡性,可以在牛群和馬群的背脊上跳躍,躲避豺狼和白獅的地麵攻擊。


  ??他看到了他的小妹妹重新站了起來,穿上了碎花的裙子而不是邋遢的麻袋改造的布兜。


  ??有不同膚色的成年女性幫她編織頭發,還會插上鮮豔的小花,拉住她的手在營地裏慢慢的學習走路。


  ??開著吉普車,騎著馬回來的營地男性會將妹妹舉過頭頂,扛在肩膀上,妹妹在尖叫,可是臉上卻充滿了笑容。因為她一次都沒有被摔下來過,他們將她接的穩穩的。


  ??“那天陽光很好,我們從一個部落到另一個部落,中途司機耍了個心眼——司機是當地人,希望我們能夠經過他自己的部落,給他們部落的孩子帶去些禮物。車胎在一個捕獵用的陷阱前滑了進去,當時我們一車人都沒有意識到,我們所在的區域就是盜獵區。不僅盜獵分子極多,隨時都有可能被流彈射中,而且野獸也多,在那裏徒步非常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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