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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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子冠蹲在地上,一遍遍擦拭著血跡的時候,眼淚才真正掉落下來。
??她抬起袖子擦去,因為疼,忍不住嘶了一聲。
??抽泣著鼻子,正在拿冰袋給西哲敷臉的慧玲姐聽見了,扭過頭來,“小白啊,你別擦了。明天我再擦,不打緊的。你快過來,休息會兒。你們待會還要回家吧,先在這裏把車叫好再出去……”還心有餘悸的。
??“沒事,我擦擦。我不疼了,我沒小西嚴重,她活活挨了一巴掌,唉……都怪我,太衝動。”
??“怎麽能怪你呢!那些人就是欺負宋家現在沒人……”慧玲姐頓了頓,沒法說下去了。
??小白再次擦了把臉頰,“宋品以前帶我來的時候,可得意了,說他家就是一座活體展覽館。宋啊,我幫你看著家,你別擔心,別怕……”
??眼淚真正落下來的時候是悄無聲息的,慧玲姐對視了一眼西哲,西哲默默起身,走到白師姐身後扶住了她的肩膀。
??輕輕靠在西哲的手臂上,小白在沙發坐下,埋下了頭,將身體折疊起來,額頭抵在了膝蓋上。
??聲音甕聲甕氣的傳出來,透滿了痛苦,不甘,落寞,與失望。
??“宋到底做錯了什麽呀?為什麽要娶那麽個女人呀。宋到底怎麽對不起她了,她要在人都死了之後還這麽樣對宋……那個女人是沒有心麽?小西,你最冷靜了,你給我說說,那還是個人類麽,她到底是怎麽想的?我不明白啊……”
??“師姐,有一件事,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它真的在我心裏徘徊了很久了,我始終沒有辦法放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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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地址西哲找到了那棟孤零零,矗立在四周都是廢墟上的商品房公寓樓。
??西哲問過林小姑,林東東到底住在哪裏,林小姑的回答模棱兩可,“他跟他爸說住在學校裏的,隻有周末的時候回去他媽那裏。聽我哥的語氣,他好像也不清楚朵儀現在住在哪裏。反正錢現在都在那女人手上,她天生不會將就的性格,愛住哪裏就住哪裏。”
??整棟樓很寬敞,一梯兩戶,據送西哲過來的司機說,這塊區域本來都是給從市區搬過來的拆遷戶住的,規劃的規模很大,但開發著開發著,上頭就換人了,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肯給拆遷戶開發那麽設施完備的社區了,於是地產商看不到錢途紛紛撤資離開,最後就剩下了這一棟孤零零的樓。
??它看起來很新,簇新,很高端,卻被扔在了一片廢舊的荒地上,格格不入。
??“現在住在裏頭的人,八成都是外來戶。出入都不方便的,拿拆遷房的人也寧願租掉,再老破小也比住這種遠林空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好!”司機的語氣充滿了不屑,振振有詞。
??電梯都是帶人臉識別功能,也就是非業主,沒有業主的授權碼,是上不去的。
??可西哲試著按了下樓層,樓層燈亮了。儼然擺設罷了。
??再次確認了門牌號後,上下左右都沒有找到門鈴,隻有厚重的鐵板一塊的黑色重型防火防盜門。
??拿指關節敲了敲,門太厚,完全吃掉了聲音。
??西哲無奈,隻好用腳踢門。
??沉悶的咚咚聲在樓道裏回響起來,不一會兒從消防梯的門縫裏探出了一張人臉。
??是個臉色褶皺的老婦。
??“你找誰啊?”
??西哲手指戳了戳厚重的鋼鐵門。
??老婦是這棟樓的清潔工人,自己就住在這棟樓的地下室裏。
??“前幾天,這家人家出過事!”老婦的語氣裏充滿了賣報小行家的誌得意滿,“裏頭住了一對孤兒寡母,反正自從搬過來,我就沒見到過這家的男主人。”大概在老婦的眼中隻有中年男人才能稱之為“男主人”,林東東這樣的少年人,他不配。
??“幾個流裏流氣的小混混過來砸東西。還往門縫裏潑油漆,說要一把火燒了。所以男小孩就給按了這麽厚一道門。你想想啊,人家真要上門來找你,按十七、八道門都沒用。你說對不對啊,姑娘?”
??西哲沒辦法,隻好去樓下等著,等著等著,還真看到了林東東,他戴著個棒球帽,穿著一身黑色牛仔服,蹲在一輛共享電動單車旁,目光警惕的四下巡視著,視線撞到她的時候,西哲偏過了頭,林東東也跟著偏過了頭。
??正在西哲準備穿過空無一車的四車道走過去的時候,林東東突然站起身,撒丫子就跑——
??那速度絕對模擬了劉翔百米衝刺,就是鉚足了勁,用人體紅外攝像頭觀察的話,大概能夠看到腿丫子上的肌肉血紅血紅的發光。
??西哲怔住,嗯?躲她還需要躲的那麽拚命……此地無銀三百兩?
??然後就感受到從自己身後嗖嗖的飛出幾道人影,都是穿著彩頭衫的年輕人,跑速飛快,疑似專業的。
??徑直搶到她麵前,一眨眼橫過了馬路,衝著林東東消失的背影掠去。
??西哲看了一眼那輛依然停在馬路對麵的共享電動單車,單車的鎖還是開著的,再看一眼掛在車把上的塑料袋,裏麵是幾袋壓縮餅幹和常溫牛奶。
??於是踢了一腳後輪上的支架,若無其事的推著單車走了。
??……
??“你在哪裏?”
??“你在哪裏。我過去找你。”
??哼了一聲,“不是想帶著那群小弟來幹掉我吧?”
??“怎麽,西哲姐姐,你也怕死?”
??“能苟活著,誰不怕死?”
??沉默了片刻,“幫個忙唄,把塑料袋裏的東西給我媽送上去。”
??西哲猶豫過,還是答應了。
??……
??送完快遞後,西哲把車鎖了,坐在公交車站台邊等著林東東。
??一輛輛的車過去,一輛輛的車過來,這裏的車通常10分鍾來一班,數了下,將近也有5輛了。
??跑過來的時候少年喘著氣,看來的確一路上沒少跑酷。
??西哲仰起頭看他的角度,眉眼確實很像林法沐,隻是眉宇間凝結的審時度勢的狡猾氣息,就彷如一枚硬幣的兩麵,迥然不同,南轅北轍。
??“有水麽?”似乎被西哲看得也莫名的有點慌了起來。
??“沒有。”
??“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你仇家能找過來,怎麽我就不能。”
??他脖子上掛著的星符項鏈,格外的引人注意,發現西哲盯著項鏈看,他默默把它塞回了衣領裏。
??“我特麽的就是被高薇那個女人害了!她簡直就是條毒蛇,誰認識她,簡直就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也隻有我姐那個傻子……”
??西哲的表情瞬間嚴厲起來,林東東自知虧損,點了點頭,服軟,“是,我姐不是個傻子,就是心地善良,不知世態炎涼人間險惡。”
??“說說吧。”西哲好整以暇,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個少年被他自己逼入了絕境。
??“是我低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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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惡意,令人措手不及,叫做——袖手旁觀。
??林東東脖子上的星符項鏈,其實是一塊存儲條,裏麵記錄了一段視頻,是他在為鬼叔做事的時候,從行車記錄儀上截取下來的。
??高薇對西哲說過,“那一天,沐沐確實約了我,希望按頭讓我給她師父,也就是購買了她版權的畫師道歉。我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對勁,一定是沐沐被人騙了,我是想要幫她的,不過一時間還沒有想好怎麽做,所以當天就沒有去赴約……”
??說話的時候高薇情真意切的,西哲回想起酒保零零七的回溯,林法沐是獨自一個人離開的,也就是她等的“朋友”並沒有來。
??但是,在視頻上,西哲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高薇。
??林東東是花了點時間才確定了高薇這個人,西哲卻是能夠一眼就認出來。
??“沒錯吧,就是這個女人?就是我姐的同學,也是你的同學。”
??高薇是親眼看到林法沐被車撞倒的。
??然後若無其事的默默離開了。
??就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想起她發起的追思會上,聲淚俱下的悼詞,口口聲聲的回憶,頓時諷刺、嘲謾、陰仄,撲麵而來。
??然就是這個時候心底裏依然有個聲音冷靜的說著,她不過就是擦身而過,視若無睹罷了。
??西哲始終不太明白林東東的動機,因為在她看來,這個少年對自己身邊的親人沒有過一絲的溫度,隻不過是綁定在一個家庭中,必須互相汲取養分的樹根而已。
??是林小姑分析過,“或許是那個孩子從一出生就過度的缺乏了被關注。每個人都必須尋找到一個外因,才能夠自洽身上的挫折,而他把那個外因全部歸結到了比他早出生的姐姐身上。”而那個外因一旦被破壞,就必須尋找下一個。
??羽翼逐漸硬朗起來的林東東做出了一個驚人的舉動,他開始blackmail高薇,可惜他選錯了目標。
??“那天我約的人是高薇,她沒有出現。然後我就見到了那個男人,叫宋品?他問我為什麽要威脅他的太太。我笑了……這個可悲的男人居然還不知道自己娶了條什麽樣的毒蛇。”
??“他喝醉了?”
??“我離的有點遠,不過的確聞到過酒精的味道。但是有一點,很確定。他跟我說話的時候是清醒的。是非常清醒的那種,還告誡我要好好讀書天天向上的那種清醒。”
??西哲沉思的間隙,林東東警惕的審視著她,“你不會告訴我,是我把他推下河的吧?我跟他無冤無仇,事先連見都沒見過,而且我都對他把事情經過說了——啊,我指的是他自己老婆見死不救的事。看他那個反應,大概都信了。當時還納悶著呢,正常人不是應該先反駁我,回頭去向他自己老婆求證麽。除非……他本來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不會的。”若是宋品知道,是絕不會再與高薇過下去的。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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