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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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人像座雕像一般端坐在窗邊，玻璃已經碎了幾塊，因此用裏外兩層的硬板紙糊了起來。
??光線可以說是一點都不透的，高爸本來就看不見，也不在意屋子裏的昏暗。
??“就是陰天的時候特外的潮濕和冷。”男人說起話來總是帶著一絲苦情，西哲也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
??棚戶區當中有幾處房子因為已經倒塌的嚴重，所以被拆除了，沒有辦法走太遠的老人就經常到那片空地上曬太陽，在陽光好的時候。
??西哲問，既然高薇不住在這裏，那她一個人住在哪裏？
??男人歎了口氣，“薇薇住在外邊，跟別人合租。外麵條件肯定比這裏好許多。薇薇也叫我們一起過去住，但是……”揉了揉沒有什麽光澤的眼睛，“我們的情況同學你也看到了，會給她添麻煩的。從小薇薇就自尊心特別強，上學的時候學校裏有補貼，可每次老師來家訪，她都求著老師不要告訴別的同學，她說被人知道了會看不起她。其實我們都這樣了，還有什麽怕被看不起的呢。”
??一瞬間，西哲覺得特別艱難。
??因為就拿著學校補貼金而被人看不起的例子，活生生就在她眼前上演過，不就是歡姐麽。
??而每次跟著別的同學一起嘲諷歡姐的時候，很難想象啊當時的高薇心底裏倒是如何作想的。
??西哲注意到女人的腰上纏著一根布條，布條的一端係在床頭上，另外一頭則係著一隻小鈴鐺，隻要她起身或者稍微挪動一下，小鈴鐺就會發出清脆的聲音。
??不過就西哲坐著的那段時間裏，女人並沒有動過，幾乎可以用紋絲不動來形容。
??“她媽媽嚇到過，”西哲問，為什麽高媽一動不動的，男人就解釋起來，“薇薇小的時候，比較活潑。因為我看不見所以她就幫我爬上爬下的。有一次摔到了地上，手扭傷了，她媽媽過去幫她揉揉，結果孩子骨頭脆，哢嚓就給拉骨折了……我又看不見，心裏急！就拚命的喊，不要動！不要動！你不要再動她了，小孩子要被你弄死了……”男人看不見卻還是扭頭瞥了瞥傻妻子坐著的方向，“誰知道她就記住了。那以後一受嚇就自己大喊，不要動不要動！要死了要死了……”
??說完突自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一時竟分不清是自責，還是怨責。
??問到高薇近況的時候，其實當父親的高爸並不清楚，“她很能幹的！”總是那麽一句開頭。
??高爸似乎並不知道高薇大學的時候輟學的事情，因為她“什麽都靠自己啊”。
??“上次好像回來的時候說過一句有了男朋友，是個當律師的。我聽著當律師的那可厲害了！能看上我們薇薇，一定人品也不錯。不過也不敢多問，怕她嫌棄我煩，人殘廢又幫不上忙，還總是拖累她……唉！”
??高爸顯然很驚訝西哲怎麽會來這裏找高薇的，聽到西哲說，是高薇中學時候的同學便有些釋然了。
??“除了老師要登記地址，薇薇從來不帶小朋友來家裏玩的……”語氣是交雜的失落與慚愧。
??西哲試探的詢問了一句，“以前的同學當中，叔叔你有聽說過一個叫覃孝歡的女生麽，她就住在附近。”這個時候隻好出賣歡姐了，“其實我今天主要是來看那個同學的。”
??高爸對高薇小時候的事情如數家珍，“沒有。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我倒是記得一個，叫做林法沐啊。她一回來總是說小林子，小林子的，我還說她這樣子叫同學會不會不禮貌，她說大家都這麽叫的。她告訴我的，小林子同學家裏條件就很好，人也很溫柔，對誰都客客氣氣的。還經常把新買的筆啊筆記本啊送給她。……不過不開心的時候也有，就背後罵人家小姑娘傻乎乎的，被人欺負了也不懂反抗。我說那你怎麽不幫幫她，她說輪不到她來幫忙，我們家自己還難保呢。唉……”
??高宛軍口中的一聲聲歎息再次觸動到了西哲，令她原本一腔的怒火與斥責，逐漸的如火山息鼓無法再翻出滔天巨浪來。
??臨走的時候西哲雖然什麽抱怨的話都沒有說，可是眼睛看不見的高爸心思卻是比常人更通透明亮。
??他輕輕吸了口氣，語氣帶著一絲艱難與卑微，“薇薇從小遇到什麽困難都是不會對我說的，她從小隻好什麽都靠自己，我也不知道她有沒有什麽朋友能夠幫助她。但是同學你願意找到這裏來，我相信你心裏還是願意相信我們薇薇的。如果……如果啊……我們薇薇在外頭做了什麽對不起你們的事情，請你們一定要再給薇薇一次機會！我也不敢要求你們原諒她，可是再給她一次機會是可以的吧？聽她多說一說，或許就能明白她的心意呢。她不是那麽容易對人放開心扉的人，所以同學……請你幫幫她！”
??高宛軍的話說的十分鄭重，也十分低微，甚至帶了絲絲的哀求。
??西哲隻能應諾了下來，“高叔叔，我絕對不會片麵的去判斷一個人，尤其是高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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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陳家港的時候正好是下班的高峰，那些在外奔波了一天的人正準備回家，也有匆匆忙忙趕著去上夜班的人。
??在灰頭土臉的人群當中偶爾也有那麽幾個衣著幹淨、光鮮的，猶如站立在泥沼之中的白鶴，找不到想要飛翔的方向。
??一個穿著漂亮碎花裙，披著咖啡色機車衫外套，腳上踩著3公分小蛇皮鱗紋高跟鞋的女孩子目光頹喪的望著小巷入口處堆滿了的貨箱，開始給家裏的老父親打電話，語氣是撒嬌的同時帶了幾分不經意的厭惡，“爸~~快來接我！……門口又被堵住了！啊喲我自己走不進來嘛……而且地上都是黑色的水好髒哦，不想踩髒了我上個月花了整個月工資抱回家的新鞋唉~~拜托啦！接接我嘛？”
??腦海裏，高爸的話如臨在耳，“我們家微微啊……她什麽都隻能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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